他很爽快地答应替我们暗中上下协调:
“黄鲲老弟同燕儿这缘分,端的是千里姻缘,天作之合。你放心,既然韩某人也算始作俑者,现已经知晓此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两天之后,韩延年又找我和居股在家中相商。
晚饭席上,他饮下杯中烧酒,显得胸有成竹:
“燕儿被囚原因,我也探听到一二。据说她被从余善营中救出后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汉使身份的文书,汉军无法辨识她的汉使身份,于是直接就派人把她押送回了长安。也是不凑巧,那段时间西域的康居国有个王子来长安提请合亲之事。大行令和掖廷自然不知道你们已经在东冶私下成婚,且也责备韩燕儿在闽越时没能妥善安抚驺力余善父子,致使余善父子反叛酿成大祸,就命她将功补过和亲康居。谁知这丫头反应激烈,甚至绝食不从。掖廷几次差人询问她,估摸着这丫头也是怕私自婚配汉使的罪名影响你的前程,就是不肯说明原因。掖廷那是什么地方,一怒之下就把她丢进了这静肃宫,一眨眼到现在有三年左右了。这燕儿得是吃了多少苦啊,罪过罪过。”
见我已经眼眶泛红,他连忙宽慰道:“黄老弟也不必焦心,我差人打听了,除了吃食不好,燕儿现在倒是安然无恙。我已经替你上下打点好了,燕儿这几天已经被安排单人居住。明天晚上静肃宫门卫会不小心忘记锁门,你可以先溜进去同燕儿相见,到了五更时分你必须原路出来,不可让外人瞧见。之后其他事情容我们徐徐图之。此事极为私密,连燕儿本人都不知道,你千万小心行事。切记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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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万籁俱寂。
一轮明月挂于天空,恰如我和燕儿在东冶无数次见到的那样皎洁静谧。
敲过三更的鼓点之后,我一身皂色汉朝官方常服,隐藏在夜色的阴影之中到达了静肃宫的大门。
门上不知何年何月涂抹的黑漆早已经斑驳脱落,散发着阴森恐怖的气息。
我不禁心中暗痛:“燕儿……夫人啊……在这鬼地方你该是吃了多少苦啊……”
如之前约定,门口无人值守,我轻轻一推大门就打开了一条缝,我立马闪身进去。
一进大门是一个天井,天井中间有左右两颗大槐树,两侧沿着墙有两道回廊通向第二进的院子。
心急如焚的我没有走那回廊,而是按着之前看过的图样,径直穿过了天井里两颗大槐树之间的小门进入了第二个院子。
不愧是掖廷幽禁宫中女子的地方,这个院子我一进入就感觉一股阴怨之气迎面扑来,院子中间一片古老的灌木林枯枝峥嵘,犹如只只恶鬼张牙舞爪,令人心悸。
院子左右两侧各是南北朝向的一排小屋。
屋门正对院门,格局不同于一般院子的厢房,显得局促而怪异。
看来这是前朝皇帝出巡入住行宫时,预留给宫女或者马夫之类仆役居住的地方。
即将见到燕儿了,我的心此刻紧张得犹如要跳出来一般:
“上一次如此心跳还是在朝鲜战场上面对迎面而来的敌军骑兵的时候,不,甚至比那次跳得还要激烈”。
“最里面一排,左手边第一间”我心中默默念到,轻声穿过院子中间的灌木林,走到了背诵了无数遍图样上的那间屋子门前。
门内,就是我日思夜想的人儿。
我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那扇轻薄的饱经风霜的木门发出一声“吱呀”的轻响,我立刻闪身进入屋内。
屋里的面积只有我东冶家中厢房的约一半大小,房梁低矮压抑。
陈设简陋得可怜:进门右侧一个旧得看不出颜色的架子上支着一个铜绿斑驳的脸盆;门的左侧是一个陈旧但擦得很干净的衫木衣柜。
屋子的最里侧是一张简陋的木床,上面铺着陈旧但是整洁的被褥和草席。
一把歪歪扭扭的破桌子在床头立着。
一名身材高挑但是有些许瘦削的女子侧身面对着我正在床上熟睡着。
屋里很暗,看不清她的脸。
不过由于是夏天,床上方的小窗开着一条缝,有微风和月光顺着那条缝悄悄溜进来,铺撒在床上女子的身上和床头的小桌上。
我的眼泪此时再也无法抑制,因为我看见了月光下那小桌上赫然放着我同燕儿分别时她带走的那块沙鸥玉佩!
我稍稍定了定神,走上前去,轻轻坐在了佳人的床沿上。
不忍心这么突兀地叫醒她,又或者久别之后我忽然忘记了和燕儿相对将要说些什么,心中一阵陌生的心慌。
我就这么静静坐着,透过暗淡的月色反光爱怜地注视着日思夜想的人儿。
燕儿的确消瘦憔悴了不少,但毕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女,青春的风采依然洋溢在她娇美的脸上。
一双凤眼紧紧闭着,睫毛浓密而细长。
一双如黛柳眉没有任何勾勒却细长精致。
高挺的鼻梁下是那对让我日思夜想的芳唇。
她穿着一件麻布制的短袖旧夏衫,衣服洗得发白,不过丝毫无损床上睡美人的高贵和端庄,柔柔地盖在她高耸的乳房和依旧纤细的柳腰上。
衣服下摆不长,漏出燕儿洁白的膝盖和一双细长的小腿。
月光之下,我看到燕儿的手臂和裸露的小腿上有几道淡红色的伤痕。
一下子心中一阵生疼,刚刚压抑住的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大滴大滴涌出,滴到了燕儿的手臂上。
床上的燕儿睡得很浅,被我的眼泪一下惊醒了。
“啊……唔……”以为有歹人进了屋里,她慌乱之下坐起身子就要呼救,我赶忙一只手搂住她的身子,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靠近她的耳边小声说道:
“夫人别怕,是我,我是黄鲲啊!”
怀中的玉人拼命挣扎的身子在听到我的声音之后先是一震,随后像一团棉花一般软了下来。
月光静静地照进窗户,我们这个姿势让皎洁的月光刚好打在我们俩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