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言告诉你吧。”雪妃扫了眼周遭,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你在夜光镇上瞧见的那人,便是当今天子。”
水若心中骤然一松,失笑道:“姐,你都岔到哪里去了,怎么突然转到昏君身上去了?”
“没岔。”雪妃轻轻道,“我哄你干啥。”
“还说没岔,这可岔得老远啦,难怪听得我一头雾水,我们说的跟本不是同一个人!”
水若犹笑未止,心中微感失望,原来说了老半天,姐姐口中那个营救父亲的小英雄并非猪头。
“此事着实令人难以置信,但你在夜光镇上见到的那个人就是当今天子,千真万确。”雪妃平静道。
水若讶然望着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因为怎么看,姐姐都不像是说笑的样子。
“你问得如此仔细。”雪妃凝视着她,“可是想要帮师门为难他?”
水若怔怔的,半晌天没有吭声。
“昏君恶名久播天下,可谓人神共愤,你师门又素来嫉恶如仇,我知道一时说服不了你。”
雪若叹了一声,“好在来日方长,你终究会明白的。”
怎么可能?
猪头怎么可能是那昏君?
水若反反复复地细思了几遍姐姐的话,始终无法寻找到半点说得通之处,心中疑惑万分,只道这当中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小玄见她浑浑噩噩地坐在那里,许久没有言语,尽管掩饰着,却依然能瞧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心如刀割。
“来,回屋里去,我今晚弄几个有意思的菜与你尝尝!”雪妃柔声道,牵住妹妹的手腕,拉着她出了药圃,朝阁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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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玄虚脱般背靠着树,眼前尽是水若那诧讶与难受的模样。
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他不住地默问自己,心中有如翻江倒海。
“这么拖着终究解决不了任何事情!此事还能瞒上一辈子么!”
他思来念去,再不忍心水若多受半点折磨,蓦地下定决心:“堂堂大丈夫,终不能畏首畏尾欺瞒耍诈,拼着千刀万剐,今儿亦得把真相告诉她!”
他迈步从树后出来,朝阁中行去,蓦地又思道:“我豁出去跟水儿坦白了,可雪若那边又该如何交待?她性情同水儿不太一样,此前一直对我深信不疑,陡然间知晓我这天子是个赝货,不知会何等伤心失望?”
他停住了脚步。
真个进退维谷,百般为难。
小玄在阁旁来回踱步,心中纷乱如麻。
“倘若同时告诉她们真相,怕是一时难以拎清,倘若姐妹俩一齐发作……”他愈思愈惊,进而忖道,“既然如此,何不各自分说,兴许都要好受些?”
“不如……”他心中忽地一动,“我今晚寻个时候,待水儿独自一个之时,先同她老老实实坦白了,雪若那边,再另觅时机告诉她事情的原由与真相……”
“对对对,分而安之,各自抚之,方为上策!”
小玄悄自忖道,“回想起来,此事实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也不能全都怨我啊,姐妹俩总要讲点道理吧?”
他强寻借口安慰了下自己,心神稍定,望望周围,信步朝苑中林木繁茂处行去,走了好一阵子,不觉来到条清渠旁,望见不远处有座小小亭子,亭子上匾额书着《忘吾》二字,不由呆了一呆,步入其中,倚栏坐下。
小玄心中有事,这会全无心思去做其它,打算就在此处耗到夜深人静,到时悄悄潜入阁中去见水若,将同雪妃的一切如实招了。
他怔怔望着渠中流水,满怀尽是水若的娇姿倩影,心中始终忐忑难安,不住地胡思乱想,异样煎熬。
不知不觉,渐渐从水若想到了雪妃,比较起来,姐姐对自己的情意真真不在妹妹之下,心中悄松:“姐妹俩俱是情深意重,难不成还会真把我宰了不成……”
忽尔厚颜无耻地思道:“男子汉大丈夫,自古以来就三妻四妾,她们老爹不就娶了五房夫人嘛,岳父可以放火,女婿就不能点灯么,姐妹俩总不能一点情理也不讲吧……”
继而竟想:“不定气头过后,姐妹俩便会从了小爷,待到尘埃落定,嘿嘿,小爷我兴许还能一享那齐人之福呐……”
念及至此,不由一阵神魂颠倒,猛地乍又一惊:“此事雪若犹有稍许可能,但水儿怎肯?不把我撕了才怪呢!”
旋而再想:“姐妹俩感情笃深,又都对我情意非浅,待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怕她们好不起来……倘若连她们都搞不定,我那远大梦想岂不是成了痴心妄想!从今往后,就休要再提了!”
小玄心如潮涌,时而勇气百倍,时而又灰心丧气,时喜时忧着不觉日渐西沉。
他在亭中百无聊赖,然又不肯远离,心灼气躁间无以排解,忽尔想起了一物,心中不由怦怦跳动,当即默颂真言,从兜元锦袖中移出,托在掌上。
那物状如大石,通体暗青,上有三个深深的坑洞,下方近底处隐隐明灭着奇异的细微纹络,正是邪宗上下追寻已久、近日方得的所谓“圣器”。
记得魇夫人当日曾言:“此器乃圣祖之宝。圣祖纵横先天地,盖因法力无边,亦因拥有此器之故,传言当中隐藏着无尽的奥妙,有那倾天覆地的大威力,只是今已不知如何开启。”
她还猜测:“只要寻回‘遁走之三元’,归复原位,定可参详出隐藏在其中的大奥妙!”
“不知那‘遁走的三元’是何物事?”小玄思忖道,盯着手上的大石,总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莫名感觉——这东西对自己无比重要。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大石,但感心神浮荡,轻飘飘地似欲离躯拔起。
小玄犹记得当日在飞仙岛上经宝殿中头一次遇见它时生出的奇异幻觉,居然如有中瘾般还想再经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