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翩跹死死地盯着黄龙,娇躯微抖,心口剧跳个不住——如果此龙已绝,那便是万幸,倘若一息尚存,今日势必惨烈至极!
“底下那座巨台,就是我们要找的‘一坛’么?”小玄道。
“应该是了。”武翩跹深深呼吸,凝目细观,那祭坛中央的方形物事,似乎就是只棺椁,而那条盘踞周围的龙,明显是在看守它!
十之八九,父亲的首级就被禁封在那里!
武翩跹握紧了手中的剑,沉声道:“我们下去,一定要提防那条龙!”
小玄点点头。
两人才要纵出石坛,突然心有所感,齐朝向下方望去,赫见那金色巨龙徐徐抬头,似从睡梦中醒来,两人定睛再瞧,又见巨龙埋首趴伏着,根本纹丝未动,正自惊疑,猛见从巨龙躯体上飘浮起一条金色虚影,灼灼放亮悬空蜿蜒,上首乍然一缩。
“小心!”武翩跹轻喝,“锵”地拔出了鞘中的聚宝剑。
话音方落,两人耳中蓦地响起一声震天动地的浩荡长吟,金色龙影蓦地弹出,刹那间已纵越过千丈之距,夹带着怒涛恶浪般的威煞扑噬到他们的跟前。
两人心魂俱悸,见势不可挡,疾朝旁侧闪避,龙影纵掠如虹地朝武翩跹追去,瞬间已交击了百十合。
武翩跹只觉巨力排山倒海般袭来,压得胸口几喘不上气,她武技超凡,对战经验更是拔群,于飞退间竭力反击,聚宝剑几次惊电般刺入了那金龙的影廓之中,然却似乎没能伤及分毫,反而给扯带得整个人东倒西歪,剑势稍疲,对方的影廓陡又由虚转实,爆发出惊人的浩荡之力,震得她气血翻腾脏腑颠倒。
小玄见龙影追袭武翩跹,掠势一折,立时返身来援,一式“鱼龙变”杀出,正是诛天诀中生部绝技,神骨剑由徐突疾,刹那间已斩入龙影之中,赫见透体而过,正疑这金龙只是虚影,却给一记龙尾结结实实地鞭在身上,整个人登时炮石般给远远地扫飞出去,险些跌出石坛之外,五脏六腑俱如破碎。
饶他吸食了冥殿龙犀的大丹,身上还有不坏圣皇锁,亦感大大的吃不消,仰卧于地,一时竟然爬不起来。
龙影时虚时实,疾猛莫御,如影随形地贴着武翩跹追袭。
武翩跹不住后退,顷刻之间,已陷入极其不利的困境。
她身经百战,与形形色色、各怀绝艺的强大对手生死相搏,倚仗着超凡的武技,大多都是顷刻间便能占据上风甚至胜势,像眼前这种情形,还真从前所未遇,险象环生间急觅原因,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真气、灵力甚至反应都在莫名其妙地受制,加持了北溟玄数的她明明能将所见的一切计算得清清楚楚,但眼手完全跟不上心念,直至脑壳内倏地一下剧痛,方察竟是心神受制。
“识神攻击!”她心中剧震,这种脱自元神的攻击方式,与常见的威煞压制迥然不同,极是奇罕,之前虽然偶有遇见过,但与这龙影的威能相比,简直判若云泥。
“干刚之威!应龙原来真是以这种传说中的奇能制敌!难怪无数至强的存在都栽在它的爪下!”这一惊非同小可,整个人如坠冰窟。
又是一阵剧痛,这回不止头部,竟连心脏也一齐痛了起来,仿佛有人用铁戟长戈在脑壳与胸腔中不停地凿击着。
她胸口一抽,鲜血突自唇角呛出,危乱间数剑杀出,全都精准地刺在龙影之上,其中最凌厉一击,还命中了它的下颔。
那里是骊珠的位置,几乎是所有龙的要害,然见龙影一颤,身廓乍然模糊,刺中的数剑全都透体而过。
全都没用。
她的绝世剑技,于此刻竟然全无用武之地,简直匪夷所思前所未有。
龙影依旧扑贯如虹。
“识神攻击、威煞压制大多只起侧面的干扰作用,而在它这里,却成了最直接的致命武器,如此超强的奇能不知从何得来?”武翩跹面无血色,忽然发觉眼前的金色龙影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不但所长俱为对方克制,而自己不可谓不强的护气真气,在它那无形无迹的干刚之威面前形同虚设。
小玄挣扎爬起,再一次掠向龙影,但龙影似乎因为什么认定了武翩跹,只不依不饶盯着她追击。
他惊讶地看见她步履蹒跚,宛如风中枯叶般摇摇欲坠。
明明见她避过了龙影的所有攻击,且还不停地出剑反击,频频刺中对方的呀!
这可怖龙影当真邪门之至。
武翩跹不住后退,剑势亦愈来愈散乱,险象环生。
小玄右臂倏振,一条火龙自袖口疾旋而出,正是八爪炎龙鞭,真气贯入,鞭上锐鳞片片逆起,眨眼间已缠上了金色龙影,然却依旧落了个空。
炎龙鞭什么都没锁着。
就在此际,龙影追上了武翩跹,与她的身子只是稍稍的一个挨擦,武翩跹就挨炸般地弹飞了出去,凌空打了几个旋转,才掉头往下栽落,摔落在丹炉旁边,朱唇一张,呕出大口鲜血来,聚宝剑也脱了手,滚出数步之外。
小玄大惊,疾启如意囊,蓦地周身电芒缭绕,殛魂盾与缚魄链已在左右臂上,一个“星火飞溅”闪纵到金色龙影的侧前方,链绞盾砸一齐截击,却见龙影骤又模糊,竟然匪夷所思地从蓄满雷电的殛魂盾正面一穿而过,几于同时,缚魄链亦绞了个空,兀自疾旋不止。
当龙影从身侧游过之时,小玄猛感心脏乍紧,似被一只看不见的巨爪攫住,险险闭过气去,紧接着脑壳内一阵剧痛,周身俱痹,当即软软地坐倒在地。
这是什么邪术!他满怀惊骇,神志一阵迷糊。
眼前的金色龙影异样模糊,不住地颤抖着,体型也比千丈下的那条金色巨龙要小很多,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真实存在的物事,然而它迸发出来的异能又有着真真切切的威力,可怖而致命。
昏昏悸悸间,小玄忽然想起,在某个清晨遭遇的那群名为心魍的奇异石怪来,它们一定与面前的这条龙有什么干系,虽然强弱相差万里,但显然具有着同样的能力或法术。
龙影缓了下来,森然地盯着软在地上的武翩跹,绕着她徐徐游弋。
适才在底下之时,它就已经察觉到这入侵者身上的异样。
它神志不清地打量着思索着,蓦地,铭刻于它灵魂深处的某个印记跃了出来,眼前的小东西竟与它受命永世看守有邪恶物事有着相同的血脉!
武翩跹则深深陷于冻住骨髓的森寒之中。
这种自极深处涌冒出来的恐惧,并非因为她此时的虚弱,而更像是某种与生俱来的印记。面对着这条不知是虚是实的龙,就如鱼儿畏猫、兔子怕鹰,羚羊惧虎豹。
它就是她的天敌,甚至是她同一血脉的整个族裔的天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