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姨,事态紧急,我得赶紧问你点事情。”
夏昌急匆匆地进屋,也顾不上程梅同不同意了。
他除了脑子有点胀痛之外,没有别的什么症状,车祸后他昏了一小会儿就醒过来,并报了120,自己一步一步走到这里来。
他又累又饿又冷,冻僵的身体一进屋感受到暖气才舒服一点。
快步走向厨房发现没有什么剩菜……
夏昌也颇为尴尬,冰箱旁边还有一箱开封的露露,赶紧开一瓶“咕噜咕噜”牛饮起来。
“嗝……”夏昌也算是灌了个水饱。他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凑上前去赶紧问程梅:“姨,程莱来过这儿吗?”
他现在想的,是要亲自抓住程莱,然后再自首。
这样的处罚才能降到最轻……
好死不如赖活着,哪怕自己真的丢了官,父母的官还在,关系还在,自己出狱了也不愁活。
程梅没应答,只是木木地点点头,眸若幽潭,令人琢磨不透。
“她是怎么回事?”夏昌看出来程梅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便问身边的刘蕊。
“我妈妈……刚刚接到,我爸爸和姐姐去世的消息……呜呜呜呜。”小姑娘还是听到电话里的声音,现在不紧张了,悲痛的情绪下又哭了出来。
夏昌一听,浑身一惊。
他下车后是知道刘晖父女俩人就是最后面那辆车,可是看着没事儿啊,车都没怎么坏,所以他才打了电话就往这边赶……
这岂不是自己变相害死了他们?
“咳……那什么,姨啊,节哀顺变……可是我还得耽误您去医院。”
夏昌心里也不是滋味,心虚地不敢看她。
但是一想到程莱曾经来过,又立刻看向程梅,焦急地问他:“姨啊,他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出了什么事儿啊,你这又是怎么回事。”程梅像刚插上电的机器人一般,神情淡然地问夏昌,又指了指她头上的伤口。
夏昌也不瞒着,直接告诉程梅事态的严重性。
他稍微缓一缓,说:“程莱他……杀人了,杀得还是我舅舅一家……还有我表妹,和他的两个孩子。”
但是程梅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一直那么淡淡然,就好像失了魂一样,毫无情绪波动。
夏昌见状,虽能理解,毕竟丈夫刚死,但也颇为心焦。
一听到程莱的消息,他实在是急得没办法,一时忘记程梅是个弱女子,双手搭在程梅的肩上使劲摇着,就跟把树上的果子使劲摇下来似的。
“姨……我求你了,虽然他是你侄子,那他杀的也是我的亲戚啊!你赶紧告诉我,他去哪儿了?!”
刘蕊见夏昌把妈妈摇得快站不住了,赶紧拉扯他,急道:“你别摇我妈……你放手!我哥才走20多分钟,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那他去哪儿了,你们怎么不知道?!”夏昌放开程梅,一把抓过刘蕊,焦急又魔怔地问。
“我真的不知道,他也没说……松手!你弄疼我了!”刘蕊小嘴一扁,又要哭出来……夏昌手劲太大了。
而听到女儿的痛呼,程梅那张木然的脸才恢复了些神智。
她赶紧把夏昌的手挣脱开,把女儿抱进怀里,面对夏昌不卑不亢,但也有点颤抖地说:“程莱是来过,但他只是问我明天去医院的行程……没待多长时间就走了。”
“不……不对,嘶……”腿上的伤口又在慢慢往外渗血,头也越来越痛。
设计江父,被下药,目睹灭门惨案,可能跟江母的尸体……
为了清醒又给自己一刀,还遭遇一场车祸,现在又在抵抗药效询问程莱的消息。
一个晚上经历这一系列惊心动魄,匪夷所思的事情,夏昌绷着的神经也终于开始崩溃!
“我不信你……你赶紧告诉我!他来这儿不可能什么都没说!对……对了,我说杀人案你一点儿惊讶的反应都没有,他肯定是对你说了!”
夏昌攥住程梅的的领口不放手,他求功心切,情绪失控,已然神经质!
“骗子……骗子,你们程家人都是骗子!姨,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他在哪儿……舅妈!我不是人啊!都是程莱,都是程莱……程莱!你害我!啊啊啊!”
夏昌歇斯底里地哭喊……
一个警察,居然被逼得疯疯癫癫。
“呲!”
失控之下,程梅身着的针织毛衣居然被拽开个口子,肩膀处露出一小片雪白肌肤,还有一小段藕粉色的肩带,微微勒进肉里。
夏昌见状,本就疯癫的眼神里,狂热的情欲泉涌而出!
四倍剂量的药,本就难以忍耐,疯癫状态下的夏昌根本压制不住,现在程梅的微微一露,彻底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跟刚刚的程莱一样,对着程梅饿虎扑食,直接把程梅扑倒!口中还神神叨叨着:“舅妈……舅妈。”
“放开我妈妈!”
刘蕊这次再不能眼睁睁地看见程梅受辱,拽住夏昌的后脖领用力地往后扯。
而程梅一臂护胸,一手撑住夏昌的下巴,死也不让他再接近自己!
“嗷……舅妈,别离开我……啊!”
刘蕊扯了一会儿发现夏昌像大山岿然不动,小女孩的想法还有什么办法,情急之下那就是——咬!
她扑上去一口死死地咬住夏昌的耳朵,而夏昌疼痛之下随手往后一抓,就抓住小姑娘一头如瀑的青丝。
夏昌一扯,发现小姑娘咬得越狠。
此刻他神智因疼痛尚且恢复一星半点,却是直接被愤怒填满!
他抓住头发的手又往上摸,一把握住小姑娘的脑袋,身体不再压着程梅,直起身,左手直接朝小姑娘的下巴猛地就是一推!
“咔!”
小姑娘瞬间眼泪横流,疼得都喊不出来了——她白嫩精致的下巴被卸掉了!
而这还没完,刘蕊下巴脱臼,夏昌耳朵得救,可他就手抓着小姑娘的头,一个转身半跪在地,把刘蕊直接薅过去。
然后完全放弃对程梅的控制,狰狞地按着她左脸,蒲扇大的手把她的左脸挤在一起,往身旁程梅家那个木质茶几上狠狠地磕——还是犄角!
一下!两下!三下……
“咣!咣!咣……”
脆弱的太阳穴,瞬间流血!
夏昌疯癫又残忍地大笑:“哈哈?咬我?你——咬啊!”
边说一句,边砸一下,似乎不是很解恨,还对准了位置又用力磕过去!
“死吧——死!你该死——程莱也该死……”
“咔!”
很清脆的声音,从自己的后脑传来,同样传来的还有剧痛……
就好像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了。
夏昌半边身子突然不听使唤,又僵又麻,直愣愣地靠在茶几旁,后脑又传来剧烈的疼痛!
“咔!”
这次,夏昌直接听不见了……也看不见了,彻失去意识。
程梅紧咬银牙,手里攥个沾血的烟灰缸,朝着夏昌的后脑一下又一下地砸,又像夏昌一样,用烟灰缸的棱角,对准他夏昌的太阳穴,也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敲……
声音听着有点清脆,莫名地违和。
每敲一下,夏昌就抽抽一下。
她不知疲倦地敲……
敲到夏昌不再抽搐,已经一动不动窝在茶几上,她还是在敲……
直到再也拿不住手里的烟灰缸,飞出去,在地上磕出几道混着鲜血的裂纹。
她手染鲜红,面沾点血,想爬到刘蕊身边,右手一拄,便无力地一栽,只能靠着发麻的左手,只能像炸碉堡那样一点一点蹭过去。
她悲痛到没有表情,杏眸里还有一丝希望。
程梅终于爬到女儿身边,女儿伏在茶几上,她撩起遮住刘面部的头发,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眼白都已经被血色取代;太阳穴又肿又鼓,还有一点血肉模糊;下巴像失去弹性的弹簧一样,大大地开合,嘴角还沾着零星的血沫。
她颤巍巍地用手指一直按着女儿雪白的脖颈,一直按着,一直按着……颈动脉跳得似有似无,而刘蕊已经没有了呼吸。
“啊……”
程梅像哑巴一样,喊不出来,张大嘴巴,又像在尽力呼吸,抽噎着……
她把刘蕊搂在怀里,仰望挂着精致玻璃灯的天花板,又像透过层层楼户,凝望幽蓝与莹白分明的天际,发出绝望又无声的尖叫。
……
天空从东方开始,已经亮暗分明,橘红的太阳微微露出一角。光与暗的交接处,似乎还有几颗星辰顽固地停留,不自量力地企图与朝阳争辉。
程莱一步一步地走着,站在了他熟悉的十字路口。大街上,只有一个穿着棉袄的环卫工人正推着橙黄色小车,孤零零地准备今天的清扫工作。
这里再往右拐,便是斑驳褪色的老工区楼,程莱远远望着,露出回忆之色。
他去世的爷爷奶奶,曾经就住在这里。
程莱心里的痛,就是来不及让爷爷奶奶,看见他们的重孙……
四世同堂,可以说是每位老人最大的愿望。
他右拐,走向他最后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