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摇头道:“他不是不信任我,而是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信任、依赖这些词。可能他独立性太强,凡事都是自己解决,渐渐地成了习惯吧。昨天我给他进行了牵引训练,可以看得出他其实是想配合我,减少撕扯的疼痛。”
他沉思著当时的情况,玩味地一笑,道:“也许更希望避免出错带来的惩罚,但始终不能做到,身体总是抢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按照自己的步骤行事,绝不听命他人依赖他人,这不是他的理智,而是他的本能。”
“这一点,就连他自己也无能为力。”
忍轻轻地摇晃著酒杯,红酒的芬芳在凉爽的夏夜里酝酿,他的目光也慢慢变得朦胧:“或许,这是他从小的经历造成的吧,信任即是毒药,他人即是地狱。就算孤独寂寞,也比把自己的命运交托在别人手里的好。”
龙介嘿然一笑,道:“听起来好像在说你自己呢。你不是常说,只有死人才能相信么?”
忍一挑眉道:“我有这么说过么?”
他忍不住自己也笑了起来,道:“不过你说得没错,你那个弟弟,可能真的只有死人才能得到他的信任。看他明明害怕面具怕得快要发疯,本来想问个清楚,他却拿个死人来搪塞我。”
龙介一呆,道:“面具?”
忍注意到他询问的眼神,道:“是啊,说来还亏了你告诉我,一个万圣节面具和能乐面具怎么把他吓得半死。”
龙介皱眉道:“有这回事么?我都不记得了。被这种面具吓倒的不少吧。这也是弱点?”
忍淡淡地道:“如果连续被吓倒两次,因此开除一个资深秘书,那就比较奇怪了。”
他突然失去了在龙介面前侃侃而谈的兴致,怎么训练奴隶是他自己的事,没必要和龙介分享,简单地道:“以后还有这种情况,可以告诉我,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龙介却是好奇心大炽,道:“那他为什么会怕面具?”
忍不耐烦地道:“我怎么知道?不是没问出来么?问他为何心神不宁,他避而不答,只说他想起山下那个死人如何心潮澎湃,然后讲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励志的废话。”
龙介失望地道:“这样啊。不过我一直没弄明白,山下那家伙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值得那小杂种那么感恩戴德。”
忍耸耸肩道:“无非是他刚到东京才发现以他的条件根本没法申请学生贷款,也没法入学,在东京呆不住,到处求人以至于当场晕倒,山下把他送进医院,然后帮他入学而已。”
冷笑著撇撇嘴:“一个典型的乞丐遇到善心人的老套故事,因为一无所有,所以点滴的温暖也都念念不忘吧。他觉得那就是遭遇奇迹否极泰来,其实别人不过把他当狗一样随便扔给他一根没啃完的骨头罢了。”
凝视著窗外沉沉的黑夜,忍深思著道:“也许,这就是他一生里少有的温暖,所以才会念念不忘。每次感到自己陷入人生的最低谷就会拿出来回味一番,象征意义早已大于实际事件。”
他低声地笑了笑,自言自语似的道:“如果他以为这次也能有天无绝人之路的运气,那就大错特错了。这里没有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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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仍然记得那一天,他第一次见到山下老师的日子,尘埃满面,疲惫不堪,提著一个小行李箱,茫然地站在校园大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