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月看着断刀怔怔发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玉子已经松开手走到她身边,冷冷的看着她。
弥月咬咬牙,拿出胁差,看了眼周围,在她眼中仿佛有无数道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颤巍巍的开口说道“犬上本家最看中名刀,重于性命之物,岂容被人轻贱……”
说着反手握刀刺向小腹,这时一只手握住刀身,鲜血从手掌流下。
正是其主人雨果。
“你如今输了,非己身之罪,乃是敌人狡猾……”轻描淡写的把胁差拿开,扶起弥月“保存有罪之身,日后建功自然可以弥补。”
弥月这才扑倒在少年身上,感激涕零,像个女孩一样哭闹,雨果这个举动对她来说简直是再造父母。
是不是很眼熟?芙兰看见这几乎和忧救人时相同的一幕,腮帮子鼓了一下,樱唇张开小口,玩闹一样,不雅的吐出一口气来。
“殿下,你怎么看?”阿维斯塔目光不移,他从一开始就只看着旁观的忧,就连芙兰吐气的一幕也没让他在意。
“怎么看?倒着看呗~”对于弥月芙兰并不熟悉,反而是忧的想法已经猜到七七八八。
她敢打赌,就算是忧替换了波拉的位置,他也会以折断太刀为目标。
不为别的,看那把刀断掉的切面就一目了然。
内里几点发黑小孔,断处碎裂成块,明显是低温冶炼。
外表淬火工艺再怎么不错,也只是一层看着好看的碳罢了。
芙兰不知道名词,实际上这是典型的东瀛玉刚,用最原始的手法,耗费最多的材料,融化最不完全的铁碳,形成最差的海绵铁。
用最多的人力,分最好的部分,用最长的时间,做性能最差价格最贵的钢,这就是东瀛工匠精神。?
其次一点……
忧从额头顺了顺头发,见雨果拦住弥月切腹,他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先排除自己人,以弥月的实力要是真的切腹,凭自身力量在刀尖触碰小腹之前,在场能拦住的不超过五个人。
而且按照雨果握刀的力度来看,已经大致推算出雨果的实力了。
“波拉”忧拍了拍波拉肩膀“谢谢你为我出头,我欠你一个人情,有困难可以来找我,我会尽量帮你。”
此时波拉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内脏震破出血的情况,对受祝勇者而言只需要吐出瘀血就没什么大碍。
见久违的男人跟自己搭话,波拉一扫阴霾“你还差了我的一场切磋呢!几天不见你可别忘了!”
姑娘自豪的插着腰,胸前豪乳形似水袋颤颤,高耸饱满的双峰随着身子跌荡耸动,更要命的是配上玲珑剔透的身子,让人遐想连篇。
忧用手掌打在脸上,一边奥利维亚的眼神都要把自己切碎了。
“果然!”
波拉眉头一皱,抓着自己两个乳球,双手十指全部陷入,胜过揉的白面团,笑道“卢茜安说的不假,忧是个大色鬼,看见这坨肉都走不动路了……”
“我求你别说了,太羞耻~要死要死~”提到卢茜安就足够让忧头疼,还偏偏用这香艳的一幕表达出来!
“波拉!”奥利维亚掰开波拉两手,如临大敌的摇晃这个傻孩子。
跟这边玩闹相反,在国王面前当众动武可不是个好现象,甚至跟刺杀同级别,足以引发合众国和教国之间的战争。
只不过国主尤斯特鲁本身没什么威望,也不在乎自己还活不活。
看乐子的领主们继续看乐子,忠心的臣子有力使不上。
愣是导致雨果用那张口灿莲花的嘴皮子把事情摆平了。
“差不多了,让我早点为这件事画上句点吧。”忧眼神坚决,向演武台踏出一步。
波拉嘱咐道“忧忧,我送你一句话吧”
“……”
波拉兴奋的说“你的退让确实是一种智慧……”
一改之前的神经大条,努力装作高深莫测的模样。
不过姑娘忽然把眼球瞪得老大,脑袋摇晃的时候还紧盯着忧,夸张的脸部动作,努力的说出[柔和]的话语
“但是~也不能盲目退…绕让,不然的话~会让人以为你好欺负,进而挑战你的~底线。而我们身为骑士!肩负保护国家的职责,在底线上是不能退让的!”
波拉说完后两手赶忙伸到背后挠背,身体微微反弓,那两坨肉球在男人眼前形成阵阵乳浪。
“为什么我感觉背脊发冷~”波拉是含着哭腔说出这话的。
忧满头黑线,说道“这话是谁教给你的?”
“是我……”
天籁一样的声音在男人听来熟悉却又陌生。
“那就好……”再次用这副模样对话,却让人觉得意外冰冷。
鼻音发出一声轻吟,姑娘心中颤抖了一下,忐忑的说“这话原本……也不是我……说的……”
“威尔玛丽娜大人,您不舒服吗?”贝尔摩多发觉主君异状,急忙挡在威尔玛丽娜身前。
“不!我没事!我很好!你闪开!”
见侍从挡住视线,威尔玛丽娜情绪激动,失声怒斥着让她闪开。
后者身形暴退,额间都要滴出水来。
贝尔摩多此时心情复杂,立刻意识到可能是自己最近过于神经质,导致主君不悦。
“抱歉了,贝尔摩多……我现在感觉很好……”威尔玛丽娜努力压制激动的心情,恢复以前的模样,小声嘟囔着。
“那个~”忧能察觉姑娘对刚才失态的歉意“威尔玛丽娜大人,您觉得我对这场决斗有几成胜算?”
目前教国公认的最强非威尔玛丽娜莫属,这点无人可以质疑。
威尔玛丽娜自然也看见刚才的一幕,她的眼力足以分析出雨果的实力如何。
“……三分输……”
这评价在威尔玛丽娜的眼中很客观,只是还未说完,就有另一人插口“我赌三分胜!”
是阿维斯塔,少年牵着芙兰来到威尔玛丽娜身边,芙兰在和威尔玛丽娜对视之后,开口说道“剩下四分!我赌三分同归于尽!”
威尔玛丽娜听完焦急的说道“输了的话能留下一条性命,隐蔽于世,你们这是在害他!”
阿维斯塔把手背在身后,小步一挪,转了几圈到了忧的身边“那我说忧男爵胜利,不也是能保存姓名吗?”
威尔玛丽娜对少年批评道“胜了,深陷泥潭,做尽违心事,以他的性格还不如……还不如……”
芙兰轻笑一声,亲昵的看着忧,“所以我才会说三分同归于尽!”
忧无奈的摊摊手,对女孩的总结并不意外“那还有一分呢?”
“我赌一分变化。”
正是安格尔勋爵,他老成的双眸用欣赏的态度看着忧,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充满贵族深邃的气质,深知进退之理。
忧的眼睛半眯着,对他施礼后,说道“谢谢帮助”
这个局面说白了就是各方下注,划分对这件事情的投资,在听众间最在乎的恐怕当属王妃菲利希亚,这是一场各个势力间的赌局。
雷斯卡特耶王室作为棋盘,芙兰和科伦娜作为这一局的最大股东,总教、诺丝库里姆、中立派,都是投资方。
看表面情形,诺丝库里姆在意的是科伦娜,总教在意的是芙兰,中立派在几人之间摇摆不定。
可深一层关系,总教的教会势力对于雨果在中央大陆的态度,这个始祖骑士的后裔,他们间的关系可以说[相敬如宾],明明是密不可分,可关系又像陌生的双方。
至于诺丝库里姆,两者间又是若合若离。对以教会起家的两方,当面扶持新的势力,像是在威慑一样的动作。
其实无论哪方赢了,对教会的实力都是有增无减,如果和局庄家照样胜利。
至于王室……谁会在意呢。
“那份变化应该是我去说的才对……”菲利希亚的衣角被尤斯特鲁扯住,尊重丈夫选择的她,只能看着女儿们沦为棋子。
王室已经很少有强力之人支持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会被这些年轻人逐渐取代,只不过到底是合众国也好,教会也好,都将沦为一具傀儡的命运。
“妈……母后?你不开心吗?”芙兰走到菲利希亚身边,母亲有着祖母绿宝石般的双眸,脸上蒙着一层阴影。
和女儿对视一眼后,不可置信的说道“芙兰……你的骑士已经踏上战场了,你不去给他助威吗?”
“爸爸和妈妈也同样重要,忧的话也会让我先关注妈妈的……”
芙兰抱住母亲胳膊,不顾他人眼光让小脸在风韵藕臂上乱蹭。
看着女儿撒娇,王妃久远的记忆中闪过与女儿为数不多的玩闹,完美的容颜上浮现一抹温情。
太久了,也太累了,前三个女儿的成长,让她忘记作为母亲应该享受的回报。
洛可可风的长裙拥在一起,抚摸女儿及臀紫发,让五指深陷在发涛中,母亲叹出气来“好久都没给你梳过头了,已经这么……温柔……还能自己梳……”
芙兰努起嘴“这是忧梳的,我已经学会了,等一切都结束后,我来伺候母后梳头……”
“傻孩子……你做好自己就行……”看向台上对峙的男性,菲利希亚笑着说“我会等的。”
***
“历史从来就没有好与坏,只有胜利和失败!所谓的好,不过是粉饰太平,正能量罢了?。”
“为什么历朝历代都有不少有才华的知识分子,纵情山水,其实本质上也就那么回事,很多人都是没地去?,闲的无聊而已。”
“说破天,根本就没有绝对的好与坏,好与坏是相对的!或者我这么说吧,真正推动人类前进的,从来都不是真善美,什么人性光辉,恰恰是人类基因里的自私和贪婪,推动了人类之诞生以来,文明的演化?”
在演武台上忧听着雨果大喷口水,就是这一套把众人哄得忽忽悠悠。
居然把弥月无罪释放了,并且不再追究她的过错,反而怪起了自己的人性不够高尚。
要不是禁军占了主场,霍林斯又让圣冰华看戏,安德烈非带人把对方活撕了不可。
决斗前忧在红场上简约朗诵了一[多米尼克]的教义,说是一遍,其实只有关决斗的几个要点,朗诵完之后才发现对面的雨果也刚刚讲完而已。
浪费的时间够长啊。
“真是振奋人心的演讲,和雨果陛下的心一样让人眼前一亮。位于两肺之间,七孔八窍,腑脏之器,当真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哈哈哈!”
忧充满表演味道的贵族式语言让雨果不太适应,他可没心思学习这些在他眼中无意义的旧习俗,他可是有着新时代思想的人
“莫非男爵对我近卫护主的行为有异议吗?”
雨果左手抬起,如玉皓腕上是一个黑色手镯,充满金属质感,相当惹眼“要知道作为军人,服从命令是她的天职,而这份天职不可被人污蔑。”
忧嗤笑一声“据我所知,世上只有傀儡的天职是服从[命令]”
手中的礼仪旗一摆,四米长的枪身让雷斯卡特耶圣洁的白金色旗帜飘荡在空中。
“作为军人,往下是部下同胞,往上是领袖信仰,他们绝不是傀儡。”
雨果冷笑“原来是个自我主义者,看来你我必有一战!”
这评价很中肯也很笼统,可以囊括所有有这种特性的人,简单地说就是前面的是废话,后面打架才是真的。
忧并未还击,下面观众已经趁着空隙买好了简约食物,有钱的买面包,燕麦粥,没钱的拿着黑麸面包啃着。
至于尤斯特鲁等人,看完骑士的册封仪式,再和百姓站在一起岂不是太没面子。
因此除了雨果的后宫,其余人早就到了高塔特等席上,该吃吃,该喝喝,就等着这场好戏。
“请问雨果陛下是否需要朗诵教义……”作为宣布决斗时职务的魔法师向雨果问道。
雨果抬起手“我的骑士之位是世袭,不需要去遵守那些陈旧迂腐的规则,懂了吗?”
魔法师笑着点了点,就是不用宣读教义呗,这种态度他还是第一次见,无论对骑士守则遵守与否,教会骑士在决斗前都会简约朗诵,表明对决斗的尊重。
越是职位高的人越会看中在公众前的态度,可这个少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魔法师不敢瞎想,他和同僚作为宫廷魔法师们主要负责保护群众,以及红场被破坏之后的修复工作,其余的事情不需要多管。
“那么请二位准备好武器。”
忧单手把礼仪旗横摆在眼前“从仪仗队拿来的礼仪旗帜。”
对面雨果右手抬起,拿住左手腕部的手镯,轻轻转动,伴随着他的笑声,全身发出刺目白光,让人难以直视。
只听见机械摩擦声阵阵响起,只有三秒钟,一件人形事物浮现在忧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