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一会儿我打个车，你等把仓库里的货帮忙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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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香站在淑娟的小区楼下，这个小区是县里为数不多的封闭式管理的高档小区，靠近城中心的位置。

最近公司搬家来送过几次东西，进小区门和楼道门都要刷卡。

为了进出方便，前几天淑娟给过她门禁卡，也告诉了家里大门密码。

因为是来看病号，惠香在小区外面的水果摊买了点儿水果提着，刷卡进来，上到娟姐的楼层，知道家里有人，就没按密码，而是按了门铃。

开门的是霞姐，可能是旅途有些劳累，她似乎是睡眠不足的样子，看着没什么精神。

徐霞已经准备好了拖鞋给她，接过惠香手里的水果，两人一起走进客厅。

淑娟没有在卧室休息，而是盖着一条毛毯半躺在客厅沙发上，看见惠香进来，就坐起身招呼她过来。

惠香打量了一下娟姐，素颜没化妆，脸色有些苍白，双手抱着膝盖靠着坐在沙发里。

惠香把大衣脱了放在一边，坐到娟姐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手有些凉，不像是在发烧。

“我听霞姐说你病了，去过医院了没？医生怎么说？”没等淑娟说话，徐霞在一边抢先开口了，“惠香，淑娟没生病。”

“那是……公司出什么事儿了吗？”惠香的第一反应，会不会是公司出了什么状况，但是看之前小张的神色，好像他并不知道。

“不是公司的事儿，”徐霞看了一眼低头不做声的淑娟，“淑娟怀孕了。”

“啊？！”

大家一直都是在关注霞姐的生育计划，惠香怎么也没想到先怀孕的居然是淑娟，她跟淑娟都是生完小孩就上了节育环的，以前只是听别人说上了环也有意外怀孕的情况，但身边的人却还没遇到过。

“能确定吗？”惠香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昨天在妇幼医院验过血。”徐霞把检验单从包里找出来递给了惠香，“怀孕不到五周。”

惠香记得上次娟姐去杭州是双十一之后的一周，算算到现在也是四、五周的样子，估计就是那次，不由得叹了口气，却感觉握住娟姐的那只手被攥紧了。

“把你叫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徐霞说。

惠香不知道如何安慰淑娟，想了一下道，“娟姐，我说我的想法之前，想先听听你怎么想的。”

淑娟慢慢擡起头，咬着嘴唇，眼里似乎有一层水汽，半天才说，“惠香，如果是别的什么人的，我肯定就打了。可这是会宝的啊……我……”

“我想让淑娟留着。宝宝奔着她来的，就这么打掉太可惜了。”徐霞把惠香叫来，私心是想让惠香帮忙劝劝把宝宝留下来，至少也要怀几个月等胎儿大了，做检查再决定，现在打掉实在可惜。

惠香自己脑子也乱乱的，就算平时三个姐妹在一起最爱用怀孕来开玩笑，那也是因为霞姐一门心思要生宝宝，而她跟淑娟当时根本也不担心能怀上。

怀孕对她和娟姐来说，只不过有点像是男孩子青春期明明连女生手都没牵过，却总要把做爱挂在嘴边一样，就是想着刺激好玩，根本没当过真。

她自己跟亦军还只是过渡期，做爱都好像还不需要立刻去想，这现时就要考虑宝宝是打掉还是留下的问题，真是有点措手不及的感觉。

如果怀孕的是自己该怎么办？

应该会打掉吧？

可是想起娟姐带着哭腔的那句话，是啊，如果是儿子的，又怎么能狠得下心……

“惠香，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淑娟见惠香低着头不吭声，握住的手就摇了摇。

“咱们三姐妹有什么就说什么。”

“娟姐，我记得你当初跟我说过，你跟会宝就是三年的期限。那你当初想过要宝宝么？”

淑娟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是想让儿子将来自己成家，对吧。”

“嗯……”

“我现在跟亦军……”惠香停了一下，又继续说，“我对将来的想法跟你之前一样。但如果今天怀孕的是我，我可能会想办法留下来。”徐霞听了脸上就有了笑容，“对嘛，我就说惠香会同意留的！”

“霞姐，你听我说完。”惠香看了一眼徐霞，停了一下继续说，“娟姐，我跟霞姐都是有老公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是离异未嫁，会宝从小就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如果你跟儿子只是三年之约，将来宝宝不也是单亲家庭吗？我们都从自己的角度想问题，可能当局者迷，可是站在孩子的角度呢？你愿意他将来跟会宝一样，父亲的角色缺席吗？”

惠香看霞姐也不吭声了，继续说道，“我说如果是我可能会留下，这里面可能有我自私的成分。拿老林当挡箭牌，社会上自也不必担心风言风语。孩子能有个成长的家庭环境，亦军就当大哥哥。但是如果我是单身，我会拿掉。霞姐除了思伟，没有其他亲人了，可换做我，是不可能跟儿子结婚的，真的无法面对老家的亲戚朋友，我们也不可能脱离这个社会，自己去过自己的小日子，那些都不现实。”

“可能你觉得我说的太世故，但是我们面临的就是现实的社会，不仅仅要考虑自己的想法，还要考虑社会的看法。就算我们这些都不考虑，就是做个单亲妈妈，生个宝宝，那也要考虑宝宝的成长环境。没想周全之前，这孩子就不能要。”

徐霞有点儿发急，“惠香！让淑娟生出来，我给她带。我跟思伟会把宝宝当自己亲骨肉一样对待，而且孩子就在身边，又不是送给别人，想见随时都能看到。”

“霞姐，我们三姐妹就像亲姊妹一样，对吧？”

“那还用你说……”

“那你跟你老公生的宝宝，我帮你带，管我叫妈，你愿意么？”

“我不跟你擡杠……”

“放在身边，都不如送到永远看不到的地方。谁的宝宝谁能舍得天天看着，却只能管自己叫姨？那跟天天用刀子扎心一样。可是送走你又舍得吗？”

“那也不能说就不要了。”徐霞赌气说。

“最后怎么样，还是要娟姐自己决定。”

淑娟把头埋在双膝里，半天没说话，擡起头脸上已经是挂满泪水。

“惠香，我明白你的意思。孩子……我会拿掉。只是……我要不要告诉会宝？还是……永远不告诉他？”

“淑娟，你可要想好！”徐霞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霞姐，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多想也是没用……惠香，我问你呢，你觉得要跟儿子说吗？”

惠香真是被两个姐姐弄的有些抓狂，明明自己还都只是跟儿子腻歪腻歪，到现在也一直没突破最后的底线。

两个姐姐一个备孕，一个怀孕的，现在却要自己来帮忙拿主意。

想了一下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先拖一拖再说，“还是先别告诉了。你现在说了，他肯定跑回来陪你，期末考试还考不考了？万一会宝要是想让你留着，你是留还是不留？我看等以后找机会再说吧。”

“对了，娟姐，你上的环是多久了？”惠香又想起件事儿。

淑娟想了一下，“会宝一岁半左右，街道计生办组织上的，有十七八年了。”

“我上的这个也十多年了。在老家上的，你怀孕这事倒是让我隐约想起来，当时计生干部说，这种金属节育环就十五年的有效期。”

“难怪会怀上……我以为节育环能带一辈子。”霞姐没带过环自然不明白。

惠香接着说，“我现在来例假，等例假结束了想把环取出来。”

淑娟听楞了，想起惠香最开始说的那段话，忙问道，“你是想……再生一个？”

霞姐也奇怪道，“你是要给谁生？”

“哎呀！你们想到哪去了？我这个到期了，取出来过两个月上新的。我才三十四，总不能……”惠香本想说，总不能到时候带着失效的环跟儿子做爱，可没说出口就憋回去了。

“你是怕跟儿子做怀孕吧？”霞姐脑子转得快，“我看摘了也不用换新的，反正你不是说你能名正言顺生二胎！”

淑娟看惠香有点窘，就打圆场，“你们是来研究我打不打的事儿，还是来研究你们生不生的事儿？惠香你先回公司吧，让小张把我车开过来。霞姐你跟小张车回义乌。我过两天去医院把孩子做掉。”

霞姐自是不肯，说什么也要陪着淑娟把小月子做完。

惠香本来说她来照顾就行，霞姐毕竟跟淑娟多少年的感情，一定要陪着怎么说都不听。

最后三人商量，就留霞姐陪一周。

小张自己开淑娟的车回义乌打理公司的事儿。

至于打胎的事情，暂时只她们三个知道，先不告诉几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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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香回到公司，小张已经把下午的那些快递都发走了。

惠香跟他交代了几句，小张听惠香说陈总要休息至少三周，决定还是把车留给陈总备用，自己找朋友搭个物流送货的车晚上回义乌。

送走小张，惠香把公司里外的门锁好，又检查了一遍，换了衣服进厨房准备晚餐。

可是心里还是想着娟姐的事儿，总是有点儿心不在焉的，拌饺子馅的时候不是忘了放蚝油，就是忘了放盐，折腾了好几遍才算弄好。

亦军放学回来，知道妈妈在厨房准备晚上的饺子，自己进屋换了衣服洗了手，就跑到厨房帮忙。

南方人很少吃饺子，他家是北方的习惯，饺子对他来说是最喜欢的食物之一。

看妈妈已经把面粉都舀到盆里面准备好了，就问“妈，你馅儿弄好了吗？我要现在和面吗？”

“嗯。”惠香背对着他，只是嗯了一声也没多说话。

亦军觉得妈妈今天情绪有点低落，中午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

反省了半天，除了中午的小意外，好像也没什么其他的错误。

而且那时候妈妈的样子，根本也不像是真的生气。

这晚上回来就爱搭不理的，也不知怎么了，想问又不太敢问。

揉好面，醒了一阵，惠香把饺子馅端过来，亦军支起面板，一边擀皮，一边就闲聊起学校的一些趣事。

妈妈平常最爱听他讲这些，不时还会插两句问一问，听到好玩儿的还会跟他一起咯咯的笑。

可是今天，妈妈就只低着头包饺子，无论他说什么，就只是偶尔嗯一声，好像有什么心事儿。

亦军实在憋不住，放下擀面杖，“妈，中午是我不好，你怎么罚我都行，别不理我啊。”

惠香擡起头，才发现儿子的脸上有些焦急和懊恼，才明白儿子应该是会错了意。

刚才一直想着娟姐的事儿，儿子说什么也没留心听。

“没有，别瞎想。下午去娟姐家一趟，她生病了。”

“啊？我没听会宝说起呀。”

“没告诉他，怕他担心跑回来影响学习。嗯……你也先别说，听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