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子骞潜行到绣楼之下,轻轻纵跃,上了房顶。
他是此中老手,踏瓦无声,略一分辨,便找到了主人的卧室。
子骞走到檐边,一个倒挂金钩,面朝那卧室窗户。
此刻是冬月,窗户关的紧紧的。
子骞舔舔嘴唇,食指顶上,轻轻唤了一句:“开。”
窗内插销无声的退了开来,窗户慢慢打开一丝。
他连忙扶住,害怕冷风即刻灌进去,惊醒了熟睡的美人。
子骞往腰袋里摸出一个吹管来,心内叹道:“妳若不是碧落仙居的女弟子,我也不必用这般下叁滥的手段。”
他轻轻一吹,独门炼制的迷香便吹入屋内。
子骞掩上了窗户,隐身屋顶之上,默默算着时间。
他眼见诸事顺利,即将得手,心痒难搔,想起傍晚时见到薛灵芸的那般妖娆美态,恨不得立刻就把她雪白香柔的身体搂在怀中亲热。
片刻之后,他轻笑一声:“妙极妙极,良辰已至。这便下去罢!”
忽听身后有人冷冷问道:“下去哪里?”
子骞大惊回头,却见月光之下,一人身姿绰约,衣袂飘飘,有如仙子。
只不过这美人粉面上笼着寒霜,手中的宝剑却比寒霜还冷。
正是他朝思暮想的薛灵芸!
子骞大惊,他知道事情败露,却毫不慌乱,表情严肃,低喝道:“朝廷公差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薛灵芸冷笑道:“妳办的哪门子案?”
子骞满脸正义,沉声说道:“追踪采花淫贼至此!姑娘妳这么美貌,千万当心呀!”
原来薛灵芸睡觉警醒,适才巡逻武士一喝,已将她惊动。
她细细听了一会,觉得动静不对,便起床穿好衣服,拔剑在手,暗暗戒备。
见有人偷偷开了自己窗户,伸入迷香吹管来。
便反手捂了口鼻,遁出房外,翻身上了屋顶。
正好看到子骞乐滋滋的蹲在瓦椽之上。
她黄雀在后,便藏身一旁,看他如何动作。
此刻两人一打照面,她早已认出子骞便是傍晚时分那个浪子,但见他说得毫不犹豫,理直气壮,不由得愣了一下:难道还有另一个人么?
她不敢放松戒备,便问道:“妳既然是朝廷公差,可有腰牌?”
子骞道:“自然有的。”
手便去腰间掏摸,他本想摸出一包迷药来,但见薛灵芸一双明眸时刻盯牢自己,门户守得极紧,便突然变色叫道:“小心身后!”
薛灵芸见他叫的惊惶,忍不住回头一看,顿时知道上当!
再找那淫贼时,一条黑影已经去得远了。
子骞拔足飞奔,耳边风声呼呼作响。
良辰美景变成亡命逃窜,他心中不由懊恼,暗道:罢了罢了。
还是去寻回马财主家的二小姐吧。
那丫头虽然在床上扭手扭脚的不听摆弄,却好在对我生了情意,不用费什么功夫。
然而一声清叱,薛灵芸已追至身后,冷如冰霜的剑光将他笼罩。
子骞大惊,眼见脚下是城外的一片树林,便一抱头,狼狈不堪的滚了下去。
站起身即刻纹丝不动,幻做一棵树木,混在林中。
薛灵芸暗恨:这淫贼太可恶!
今日非将他抓住不可!
她学艺数载,多次与人较量,别人一是敬她师父,二是怕她父亲,叁是让她情郎,故而薛小姐总是胜多败少。
她自恃甚高,虽见那树林茂密,却想也不想,跟着追入。
但四周俱是黑幢幢的树影,却不见了那淫贼。
她冷笑一声:遇到本小姐,想躲可没那么容易。
默默运起暗视术,身上笼罩着一层银色的柔和白光,叁丈之内,亮如白昼。
子骞见白光闪耀,薛灵芸居中而站,有如天使一般。
她追赶甚急,微微喘息,耸立的酥胸上下起伏,又因为匆忙起身,尚未来得及穿上厚厚的外套,此刻身处白光之下,衣衫欲透,隐隐约约显出那细腰葫芦一般窈窕诱人的身段来。
登时将子骞看得欲念冒起,一股热血直冲下腹。
薛灵芸正左右搜寻,忽见侧前方一颗歪歪斜斜的栎树仿佛有什么动静,她定睛看时,却见那树干之上,一根短橛枝桠慢慢翘起,不断变粗变长,肉眼可辨。
子骞见她望了过来,心中大急,暗道:无耻正教弟子,竟然色诱于我!
便拼命去想老爹去世老娘改嫁之类的悲惨往事,渐渐冲淡那如火一般炽热的欲望。
薛灵芸见周围的树木叶子枯黄脱落,这一棵树却绿意葱茏,心知有异。
又望见那高高昂起的短橛忽然如泄了气一般慢慢变小低垂。
不由喝道:“弄什么古怪!”
一剑便去削那忽大忽小的橛枝。
子骞惊得魂飞魄散,慌忙收了幻术,闪道一边,含泪骂道:“想不到妳如花似玉,心肠却这般狠毒!”
薛灵芸啐了一口:“胡说八道些什么!快快束手就擒!”
仗剑去攻。
子骞见她剑锋森然,不由背上一层冷汗,回想刚才之险,真是生平未遇!
他恼了起来,喝道:“少爷怜香惜玉,妳偏要我辣手摧花!我不客气了!”
才拉开架势,薛灵芸一剑贴胸而来,他勉强闪开,肚子却重重吃了一脚,几乎连胆汁都要呕吐出来。
他爬起来又要动手,却被薛灵芸长剑纵横间,划的衣衫破烂,左肩拉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子骞见她剑法精妙,心中惊骇,暗暗咂舌道:“我之前还放大话,想不到反被她辣花摧我!此刻不逃,更待何时?”
然而薛灵芸正防着他再逃窜,一套流云剑法使得滴水不漏,封死了子骞所有退路。
只听子骞手忙脚乱间大叫:“妳后面有人!”
薛灵芸冷笑道:“还想骗我?”
忽然右肩剧痛,已中了悄无声息的一掌,长剑登时脱手飞出。
身后一人桀桀笑道:“他没骗妳!”
她心中大惊,滑步移开。
却见一个脸色阴沉的青年男子狞笑着看着自己。
那人约二十岁上下,五官清秀,只是双颊清瘦,满面的乖戾之气。
薛灵芸喝道:“妳是何人?”
那人笑吟吟道:“妳奶子里不是有两块东西么?我是来帮妳消去的。”
薛灵芸女孩子家的隐秘私事,被他毫无遮拦的说了出来。
心神大震之下,又羞又怒。
尖声斥道:“住嘴!”
左掌伸出,兰指张开间白光闪动,便是一道明霞神光发了出去。
那人咦了一声,慌忙闪开。
只见那白光所过之处,石破树折,威力奇大。
薛灵芸剧怒之下,拼命提运灵力,明霞神光便对着那人狂轰滥炸。
子骞嘴巴张的大大的,心道:原来这小妞是只雌老虎!
幸好刚才没对我发威,要不我焉有命在?
他害怕救援之人不敌,慌忙叫道:“大人小心!”
那人正是袁夜来,他一路跟随而至,却害怕自己功力恢复得不够,所以按兵不动。
直到抓住机会,才突然现身,一举击伤薛灵芸。
他没想到薛灵芸如此年轻,却能发出这般厉害的法术,袁夜来对身体尚无信心,不敢硬接。
但薛灵芸羞恼之下,不计损耗的猛攻,袁夜来左躲右闪,心中不由焦躁起来。
耳听子骞担心叫嚷,他胸中忽然升起一股彪悍之气,站定脚跟,撕开衣襟,裸出羸弱瘦薄的胸膛,狞笑吼道:“望这打!打不死我,老子便奸了妳!”
薛灵芸被他羞辱得眼泪都快出来,当下几乎把银牙咬碎,大喊一声,发出一道巨大的明霞神光,直奔敌人胸口。
袁夜来眼中冒出寒光,额上青筋凸起,突然傲啸一声,运起全身功力,手掌急若闪电,接了那一道如椽光柱。
只听一声巨响,尘土飞扬。
子骞被飞沙碎石打的眼睛都睁不开,慌忙掩面扭头。
那明霞神光威力虽大,却极耗灵力,薛灵芸几乎提起所有法力发出刚才那必杀一击。
此刻浑身是汗,喘息着望着面前的滚滚尘雾。
心道:“此人中了我的明霞神光,就算不死也是重伤了吧?真是我生平所遇的第一个强敌!”
然而烟尘顷刻而散,一个恶魔般瘦削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那恶魔满面狰狞微笑,伸出长长的舌头,一边舔着嘴角流出的血,一边道:“可惜呀,没打死我。这回轮到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