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但愿人长久(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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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东一拐您就能看见他。”

“他事儿多,看见我准又该埋怨了,就不去了。”

又跟师傅道了声谢,灵秀缓步走向摩托,而后上车打火,油门一给就冲了出去。

书香跟雇来的人正装车呢,打早上忙到现在,来回已经运三车货了。

“都家门口人,以后就长期这么干了。”

未雨绸缪也是因为不知道开学之后有没有空儿,“一个月两趟,我看今儿这晌午饭就买点吃吧。”

雇工花了十五块钱,他又额外给人掏了五块给凑了个整,“您就拿着,就听我的,以后找车的话费用另计。”

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哪会料到灵秀就在不远处,就这么看着他。

就如此刻,灵秀也站在门口,也这么看着他。

书香眼里影绰绰的,他就笑,他说妈,他说:“那我跟你睡。”

“管你呢我,爱哪睡哪睡。”

说是不用早起,这上年纪人到点要是不起炕,硬躺着也不好受,所以像往常一样,天一亮杨廷松两口子就醒了,醒了之后愣了两分钟就相继打炕上爬起来了。

李萍本身抽烟不勤,往常也很少在起床后抽烟,但今儿个却破例在杨廷松点了一根之后,也跟着点了一根。

两口烟后,她看着老伴儿:“做饭介?”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商量。

“做饭介。”附和的同时,杨廷松笑了笑,东侧儿子还在梦里,扭过脸时他说:“给他们弄点新鲜的,就不熬绿豆汤了。”

李萍“嗯”了一声,嘬了口烟后,她说:“一会儿拾掇柴火。”

要说这心领神会,还得说是她了解杨廷松。

“后身弄点芫荽,不说还种辣椒了吗,摘几个。”

她这边早合计好了,老伴儿这边把柴火架好,添水熬粥不误她和面烙饼,等这帮人起床,粥也熬好端到桌子上,饼也是热乎的。

“多煮点鸡蛋。”

杨廷松吩咐完,李萍也起身开始叠被子,他就先出了屋,此刻还不到六点,添柴下水烧火,等李萍来到院里,杨廷松出门都走下去了。

书香隐约听谁说了句什么,一会儿又跟听戏似的,似乎没过多久又有人推了他两下,再睁眼时,灵秀已经坐在了他脑头上。

“昨儿怎答应我的?!”

妈这一说,他一骨碌就打炕上窜了起来。

“没点事儿了?”院子里坐满了人,他捂住卡巴裆急忙闪身稍到一旁。“怎(这前儿)才叫我?”

“怎这前儿叫你?得叫的醒你!你大都上班走了。”

感觉妈与昨晚略有不同,但他又说不清,就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明知她出门在外,却又不知她出门在外具体都干啥了。

“磨磨蹭蹭的,紧着点!”

辣椒很鲜,很辣,但辣又不是白酒的辣,配上热粥,每个人都吃得红光满面,自然脸上也就挂满了潮润。

“今年雨多水大,总担心禾苗被泡了,得回有老天爷保佑啊。”

这是杨廷松说的,话刚落,他大孙子杨书文就笑着接过话茬,道:“爷怎也信奉这个了?”

杨廷松笑而不语,李萍也笑而不语,倒是杨华给做了解答,她说:“没明白什么意思吧?”

粥碗空了,她就边说边给自己又续了碗,“你爷的意思是风调雨顺,日子越过越好。”

离别在即,知道爹娘心里不舍,也没提走不走的事儿,就只撺掇他俩说:“起那么早都,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劈棒子呢,忙忙乎乎的,吃完饭赶紧回屋歇着介。”

“出点汗不好吗,出点汗不更舒坦吗。”

“多大岁数了,还当自己是小伙子呢?”

这时,书香也正好打屋里走出来,时逢末伏,天一如既往的闷,所以他上身穿的也是跨栏背心。

“快来,就等你了。”

看到孙子出来,李萍起身让座,书香说我还没刷牙呢,正要走,李萍指着她三孙子腿,嚯了一声:“咋还都挠破了?”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儿书香心里就来气,他说:“大狼跟熊哪浪去了?”

灵秀皱了皱眉,挥起手说:“怎一起来就幺蛾子内?!还不紧着点!”

就在书香转身正要紧着点时,他听奶奶“咦”了一声,“哎,没跟你一块回来?”

与此同时,身后又传来另外一道声音,“你要不说,我还真没注意。”

去西场刷牙也没见着俩狗子,为此,书香吼了好几嗓子。

隐约听到有人呼应说回去了,寻着声音他就打开篱笆门,顺着台阶颠到了坡下面。

红杏枝头燕语莺啼,绿杨烟外蝉鸣蛙叫,连瓦蓝色水面都漾起了涟漪,然而目光所至,到北头的芦苇丛也没看见半个人影。

正自纳闷,忽听到妈在叫他,就“哎”地一声回转过身子。

“愣着啥呢,不说吃饭来?”说吃饭就吃饭,落座后,书香把煮熟的鸡蛋按在饼心儿里,往里面又裹送了几筷子咸菜和辣椒,狼吞虎咽起来。

“辣子真给劲儿嘿。”

他边吃边说,“我琴娘啥时种的?”

意识到妈在盯着他看,他挪挪屁股,结果他就成了焦点,“三儿你躲啥呢?”

“给你妈看看啊。”

“瞅瞅,怎弄成这样儿了?”

直到饭后,也没见内俩狗子回来,他抱着腿,他说最好别回来,回来看我怎揍它们。

“半夜撒风似的,赖谁?还不拿胰子洗洗且!”

“二哥,有好电影的话再拿回来点。”

就这会儿,陆陆续续,哥哥嫂子们都走了,院里也清净下来,但天仍旧乌了巴突,跟没睡醒似的,其实若不是吃了辣子醒神,书香也有些迷糊,嘀咕着起身去西场,腿上的血道子已经凝固成一柳柳的暗红色,真杀得慌。

杨廷松说昨儿也没听天气预报,不知有雨没雨,说的时候,他已经站起来,走向不远处把管子拾掇起来。

杨华说你还忙啥,咋就闲不住呢,上前想把父亲手里的家伙接过来,她说:“进屋歇着介吧。”

“也没干啥不是,你甭沾手。”

支开闺女,杨廷松边说边把管儿的一头接在水龙头上,“要下雨还是怎的?”

随即看了看天,随后倒着水管朝西走了过去。

关莲蓬时,书香也听到了动静,就直起身子朝外看了看。

“俩玩意还没回来?”

他问。

“没有内。”闻听此言,他踢了踢脚上的水,走出去招呼着爷爷进来放水,想起什么时扭脸又看向身后,他说:“我琴娘在家呢吗?”

“都在家呢。”

不说去医院盯夜了吗,心里嘀咕,就凑到篱笆近前朝北打量过去,除了微风荡起的涟漪和那永无休止的蛙叫,周遭一片昏黑,可能这会儿琴娘在院子里呢,他说不准。

灵秀归置利落打厢房走出来时,正看到儿子打西角门走进来,对望中,就朝他使了个眼。

书香会意,立马凑到表弟近前,他说跟哥外面玩去,拉着表弟撤离现场,跑前院等她们去了。

待了十多分钟,估摸云丽内边准备的也差不多了,灵秀和杨华就也打后院走了出来。

小磨香油果脯和茯苓饼昨儿都给装好了,拿出来交到书香手里,瞅他身上穿的还是内大裤衩子,灵秀皱了皱眉,她说衣裳不都给找出来了,“怎就不说换呢?一天到晚,脑子里就不装个事儿。”

“装啥事儿,有你还要他装。”杨华笑着抢过书香手里的东西,说让他换衣服吧,说去外面等你们,灵秀说就让他去,“谁让他不听话呢。”

转身回屋去换衣裳,就这会儿,书香打门外又跑了进来。

灵秀把衣服往他怀里一推,与此同时,朝他翻了个白眼:“这觉怎睡的你,啊?怎就一点感觉没有呢!还笑,长得比妈都高了,就不说让人省省心!”

嵌在麻花纹框里的镜子有些发乌,其两侧挂镜表的山水轻舟图也有些昏沉,仿佛倒退了十几二十年,但白始终是白,一举一动都行云流水,展现在百年好合之内。

“还不赶紧换衣服!”

晨光糅杂着些许霞晕,嘟起嘴来,她说:“瞅啥,没见过是吗?要不……”昨儿下午也是在这儿,磨叽来磨叽去的事儿终于在另一个男人的嘴里被主动提了起来,然而却不是离婚,而又是故技重施,开始起用内套令人烦不胜烦的玩意,“不瞧孩子的面儿,不还有爹妈和姥姥姥爷呢吗,咋能说离就离呢?”

“你啥意思?”

看着内张也是斯文人的脸,她皱了皱眉,她越看越陌生,越看就越打心眼里往外腻歪,“咱俩的事儿咱俩说,提他们干什么?!这么耗下去有意思吗?”

懒得再费心力,起身走到门外,日头仍旧很毒,看着田螺在大盆里吐着泡,她抱了抱肩,竟有些冷。

给盆里的水换了一遍,也没在后院打牌,这么看了会儿就去了北头。

儿子没在那,秀琴问她说这阵子香儿干啥呢都,也没见着人。

“他?”

灵秀摇了摇头,“除了踢球,去哪还真不知道。”

置身在新房里,这注意力似乎也被吸引在这新房里,她说还得是这出廊的房,“宽敞透亮,冬暖夏凉。”

里外屋这么走了一遍,心情渐渐舒畅,见家里只秀琴一人,她问说大哥们干啥去了又。

“焕章他爷住院了,这会儿(伯起)正在那盯着呢。”

灵秀“哦”一声,说:“啥时候的事儿?”

“昨儿晚上。”

听秀琴叙述来龙去脉,灵秀摇摇头说:“不挺硬朗的吗,咋拌一跤就出事儿了呢?”

感慨中,她说这会儿也不便去医院探望,乱糟糟的也影响休息,干脆等老叔回来再说。

“这前儿在谁班儿上呢?”只知道盖房时赵永安搬出去住了,至于说当下住在谁那,不得而知。

“在老三那呢。”

“也别着急上火,哥四个呢不也。”

看秀琴脸上露出了疲色,灵秀安慰她说有事儿就言声,又劝掇说内哥几个现在不也都成家了,“都是一个娘生的,该使唤就使唤,不支唤他们支唤谁去?”

琐碎的家常如荒野里的蔓藤,在烈日底下野蛮生长起来,总之,灵秀说你跟大哥们别都一个人扛,“把事儿拿出来搁桌子上,又分家了不是。”

叹了口气后,秀琴也渐渐打开话匣子,她说伯起不闲人一个吗,又没在开发区务工,话外,她补充说幸好房子是盖上了,不然简直不知抓挠哪了,说到这又解释说:“他奶走前儿伯起不没在身边吗,心里总觉着愧得慌。”

“那有啥愧的!”灵秀就事论事道:“是没见着最后一面,不没办法吗,再分留在家里也不可能耷拉手不管呀。”

秀琴点头说是这意思,又叹了口气,她说:“你还不了解伯起,认定了谁说也不管用。”

“应当则份是没错,问题是哥们弟兄不好几个呢,又不是一个人的事儿。”

除此之外,灵秀还想跟这个娘家姐姐再说点什么,比如一年三茬儿的计划生育普查要开始了,比如秋季展销会也要来了,比如儿子跟她之间到底是咋回事,然而实际她只是拍了拍秀琴的手,她说:“操心费力的,看你脸色准是没休息好,歇着吧。”

转身要走,却被秀琴拉住了胳膊,“也躺会儿了不是,正好,我给你摘点菜介。”

灵秀说让啥呀还,瞅着内张胖乎乎却略显黯淡的脸,她笑着说:“把我也当成孩子了?”

秀琴也笑,她说:“我这嘴里也干不是,可能是上火了,总惦着踅摸点什么凉的吃。”

“咋?还闹口了还?”灵秀往屋里又推了推秀琴,她说行啦,她说:“咱姐俩还用让吗。”这是她打秀琴家出来时撂下的最后一句……

拐上省道,车往北走,过青龙河时,桥两侧已站满了人。

之前闹水时也站满了人,里面不少爷们赤裸起上身,粗黑冒亮的胳膊上缠着撒网,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杨华说看惯了大江大河,再看这里反而觉得很温驯。

就此,书香问杨华,说小时候你也在这儿刀过王八和螃蟹吧。

杨华笑着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总得先把肚子填饱吧,可不就逮着什么是什么。”

紧接着,她又说:“你大没当兵时跟他一起刀过,贴补口粮,也算是给家里腾腾轻。”

泰南话中的“刀”出自刀螂前爪回收时的动作,当然,这里也可以说成“斫”,不过如果换成逮就有些不太恰当,毕竟不是徒手。

“过得多快。”承接上一句,说的时候杨华也在思考,她说:“跟睡宿觉似的。”

作为回应,灵秀笑着说:“可不,一晃孩子们都大了。”

杨华说:“小哥仨可就差香儿了。”

扭脸瞅向杨华,书香说差我啥。

“不会是结婚吧?”

见她点头,他当即卜楞起脑袋:“这都哪跟哪的事儿啊。”

“什么哪跟哪,颜颜不都满地跑了。”

“说啥呢姑,啥就满地跑了。”

书香话刚落,杨华伸手一搂,他就被捞了过去,“当初也不知是谁说的,娶俩媳妇儿了。”

旧话重提,像是持续发酵的面,把以前把昨晚把所有女人味都给醒出来了,当然,还有包在她衣服里的奶子,尽管此刻已被奶罩裹上。

“大姑算吗?算的话不就不是俩了。”

打杨华怀里钻出来,书香呲呲一笑,当另两股笑声打前排席卷过来时,他腿上就多了只手,还拍了拍,“俩还不够,还惦着都占上?”

巧合也好,突如其来也好,小手滑进大腿里时,书香腾起屁股就坐直了身子。

他俩眼珠子秋着灵秀侧脸,双手按下去时,腿自然也夹住了杨华的手,不可避免,胯下硬挺挺的家伙就蹭到了大姑的手腕子。

“也不小了,还说不急?”

杨华只是一愣,随即就笑了起来,她边笑边说,身子也朝前探了过去,“离开学不还有段日子,跟姑走吧。”

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张驰中打身下传进书香脑海中,很快,又传递在狗鸡上。

“妈——。”他这调儿拉得有点长,也难免有些大喘气,至于说该庆幸还是该懊悔腿上穿的这条裤子,哪有时间思考,“啊,你说行吗?”

“初三了不,行不也得明年中考完事再说吗。”

离那么近,书香都不敢去直视了,他只能笑,只有笑,他说:“行,听你的。”

浅红色嘴唇让他想起百年好合下的牡丹,继而又想到了牡丹花前白花花的身子——“要不,喂你两口!”

臊得他面红耳赤,施溜着内对肉球,他想说行,真的很想说,然而陷入在内片瓦蓝色潮润的湖水中时,他赶忙耷拉下脑袋……

过青龙河往北不远就又见到了伊水河,估计要搞清楚只能翻阅县志,不过书香还是问了句,他说:“源头在哪呀都?”

细节这块说不清,只知道百多年前这里曾是漕运的主要交通枢纽——当然,打破砂锅也好,囫囵吞枣也好,歌德毕竟不是哥德巴赫,而时间似乎也已抹平历史痕迹,但有些东西,比如经历,比如说电影里讲的——“如果记忆是个罐头,我希望它永远不过期。”

这话值得琢磨。

杨华说伊水河的源头在首府,至于说青龙河,一说源头是在陕西,一说源头是在山西。

“饶了小半个中国啊。”

这话听来也值得琢磨,所以,书香嘀咕了句,他说不自西向东自北向南流的吗,也许自己也太孤陋寡闻了吧。

经北小郊过俞台,再走二十公里就到了泰南界,收费站就在眼前,再往北,也就进入到了首府郊区。

和去渭南一样,路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骑自行车的骑三轮车骑摩托车的,连绞接车也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书香眼前。

此车的好处就是载客多,能缓解交通压力,当然,缺点也显而易见——跟坐船似的,问题是坐船也未必有这么晃,就这个,逢年过节人挤人的,光嘎呦就能把人嘎呦晕了,且还不说车里什么味道。

除此,沿路两侧或青砖或土墙上的标语也是随处可见,什么几有青年,什么年大计利啥利啥,什么少生孩子多种树,连赶超依米这类不知驴年马月前的标语都冒了出来,简直令人猝不及防。

个别地方的教育为本不知何时换成了以人为本,这倒是头一次见。

还有学习雷锋,对,就是这个耳熟能详的口号,竟也在这个时候换成了标语闪现出来,别的不说,字倒是够大够红,至少意思表达出来了,哪怕群众瞎字不识。

当然,结尾这话纯粹是书香自己给按上的。

到达目的地时快十点了,之所以知道时间完全归功于嵌在两座琉璃塔上的电子钟,没下车就能感受到一股来自老苏二三四月革命的味道,那气势那家伙,三十多米高呢,没准贴两撇胡再摇身一变就是斯塔林了。

当然了,二环路的味道也是扑面而来,无处不在,前门情思大碗茶嘛,缺了这个应该就不叫四九城了,起码少了韵味。

进大厅排队买票,完事快十一点了,外面天色也没见怎么晴,还刮起风来。

总不能站大街上,鉴于列车下午两点始发,灵秀看着云丽说到饭点了也,随后俯身蹲下来问外甥,说想吃啥,她说:“告大舅妈跟二舅妈。”

“他哪知道吃啥。”

笑着,杨华则搂住书香,“炒菜还是西餐?”

问的简单明了,回答也够简单明了:“姑吃啥我吃啥。”

“不问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