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她,要是她不称呼我为主人并且认错,我就杀掉那个人类女奴。没想到她居然还是拒绝了——这个『白魔女』还真是有一副铁石心肠。”
一边抒发着内心的感叹,凯鲁特悄悄地用余光观察着下座的客人。如果是平时,他绝对不会给这样费心讨好低贱的人类。但这个狡猾的人类青年背后是个全盛期的精灵家族,能够狐假虎威地影响到不少领主的选择。就算要撕破脸,也不能是现在。解决了坚城布莱丹后,接下来就能肆意抢掠收割更多的战利品了。
“所以,你真的把女奴杀掉了吗?”
“啧。”被伊比斯问到了痛点,凯鲁特的脸色变得一阵青一阵白,“没有。
我要是这么做,可就一时半会都难到找第二个会说人类语的女奴了。所以我揍了那个贱货一顿,把她打晕过去扔回马厩,然后叫人过来把女奴抬走去治疗了。”
看来那个少女赌对了。与其相信占据了主动权的凯鲁特会遵守诺言,不如把问题抛回给他自己。有了这次交锋,她或许也察觉到了这家伙色厉内荏的本性。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换一种说法。”青年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热茶。香味醇厚浓郁,好像是那株“茶之祖”的亲代结出的茶叶,虽然不是绝品也足够珍贵,这家伙为了弥补昨晚的发难重新拉拢自己也算出了点血。记下存放的位置,下次有机会给它调包偷出来吧。
“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简单。你就和她说,如果她愿意舔你的鞋子,你就把那个『药粉』拿出来给女奴止血。”
“什么馊主意,我可不会随便就把救命神药给下贱的便宜奴隶用。”凯鲁特露出了肉痛的神情,“再说了,这和我的方法又有什么不同?”
不同之处大了。
首先,选择权再次回到了白魔女手中,她固然可以赌一把凯鲁特不会放任埃斯特蕾失血而亡,但如果能使用那个药粉,亲身体验过的她也会明白那无疑可以保住友人的性命,或许会考虑抓住这个机会。
其次,所谓的调教最忌讳一蹴而就,尤其是对她这种女人。虽然只是让她舔鞋子而已,但时机总不是站在奴隶这一边的,只要踏出了这一步,之后就可以不断用别的手段慢慢侵蚀心防。最重要的反而不是肉体上的凌辱,而是先破坏自尊心,削弱她的精神与意志。
伊比斯摇了摇头,再次确认了凯鲁特是个不懂调教艺术的蠢货,也懒得废口舌继续解释。
“好吧,我提了个烂主意,那样骄傲的女人是不会主动舔你的鞋子的。”她大概会低下头那么做,如果是为了救他人的性命的话。即使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伊比斯也产生了这样的预感,“感谢款待,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要告辞了。”
“昨晚的事还请务必不要放在心上。都是小人的谗言一时迷惑了我,如果对赔礼不满意的话——”
“不,我能理解。”即使对这句反复提了几遍的话感到厌烦,伊比斯还是露出了诚恳的表情,“英卡纳家族和埃尔托家族都是高贵者的后代,这样的小摩擦也不妨碍两家的友谊。我对这份礼物很满意,说实话,像这种不听话的手下确实应该得到这种下场。”
“那就好。”
不用回头看,他也能知道凯鲁特安心的表情下是成功安抚了自己的窃喜。高贵者什么的,由作为人类养子的自己说出来还真是恶心得好笑。不过这就是政治啊,就算两方心知肚明,还是得作出其乐融融的样子。
提起装着那个背叛间谍的头颅的袋子,伊比斯佯作自然地迈步离开了帐篷。
“呸。”
虽然想去马厩逗逗那个女孩,不过还是算了,今天可是会很忙的。
首先要拜访的是德尔塔先生,那个颇有名望的长者。从他开始入手的话,打破僵局会方便得多。不过,要以什么缘由去叨唠呢?
思索着登门的理由,伊比斯随手将手中的头颅扔进了草堆里。然后,身后便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你刚刚扔掉的是什么?”
“发霉的烂茶叶,反正不是什么珍品,我也懒得清理,索性扔掉算了。”
青年拍了拍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了谎。萨拉维芙没有闻出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
“真意外,没想到你这样的家伙还会喜欢喝茶。”
“偏见啊,我还挺喜欢这种饮品的,每次都要把茶叶先吃干净再开始喝。只是买到的茶叶品质都挺差,尝不出大家说的那种香气。”
“真是牛嚼牡丹……”精灵少女摇了摇头,“要是让德尔塔表叔知道了有人这么喝茶,恐怕会气的胡子都翘起来吧。”
“……表叔?”
意料之中的信息让伊比斯作出了装愣的神情。
“嗯,虽然追溯起来有点麻烦,就辈分而言德尔塔先生确实是我的表叔。我正要去他那里。”
“听你这么说,他对于茶叶的知识很精通是吗?带上我一起去吧,我想和他交流一下爱好。”
“啊?”
“有萨拉你引荐的话,这位前辈也会愿意接见我这样的家族小辈的吧。”
面对青年热忱的视线,精灵少女不由得感到有些脸红。
“都说了,不许叫我的小名。”想不到这家伙还有这样的一面,萨拉维芙叹了口气,“先说在前头,你可别告诉他你喝茶的时候会连着茶叶一起嚼,否则德尔塔叔叔就非得拉着你说教半天不可。”
“…牢记在心。”
对,拜访德尔塔先生的注意事项要好好记牢:目的是探寻他们对于凯鲁特的态度,以及尝试能不能得到支持。在场的三人只有一个笨蛋,到时候想个理由支走也不麻烦,但关键则在于是否应该图穷匕见和盘托出……
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伊比斯沉默地跟上了萨拉维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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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的太阳升起时,城内的惨剧还在继续。
不知是谁在抢掠时碰倒了蜡烛,还是哪个绝望的市民故意点燃了房子,微小的火势很快就在拥挤的城市里蔓延开来。原本应当担负消防任务的居民们早已不可能尽责,只为了发财的精灵士兵也不会去救火。幸好城市的设计有考虑过这种极端情况,隔离带拯救了相邻的街区。通红的光焰照亮了西半城的天空,一时甚至胜过初升的太阳。
少女怔怔地望着天边的光景发愣,直至拴在脖子上的绳索收紧,不得不踉跄着向前走去。
“专心赶路,不许拖延!”
带着恶意的斥责声从曾是友人的姐妹口中吐出。原本就不太健康的胃部发出了一阵绞痛。
“……嗯。”
她低下头,不敢与凯鲁特身边狐假虎威的埃斯特蕾对视。从客观视角而言,是自己害她失去了右臂,最后还拒绝用口头的屈服来换取她的活命,那么无论遭到怎样的怨恨都不奇怪。
虽说失去了刚刚获得的友情,不过,本来就不该对这种事情有什么指望。正因为理解了自己这个怪胎的性格有多么别扭,所以早就接受了孤身一人处世的命运。
况且和这个比起来,更加重要的应该是城内居民们的现状。真心希望他们能躲过屠刀逃走,虽然机会渺茫,但是……
“呀啊!”
血肉模糊的屁股不知道被谁拍了一下,撕心裂肺的痛感使得少女发出了痛呼声。昨天被恼羞成怒的凯鲁特打晕过去之后,屁股上被鞭笞出的伤口就没有得到过任何治疗,直到现在也才刚刚结痂。她转头看向四周的卫兵,却找不出这些面露嘲弄之色的男性中谁的嫌疑最大。脚步仅仅是迟疑了一瞬,牵在埃斯特蕾仅剩左手中的绳子再度拉紧,使得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一旁卫兵们的笑声更加响亮。他们就这样不停逗弄着白发少女,一会儿掐一下她的腰,一会儿踩住拖在地上的尾巴尖,而每当她步行的速度被减缓后,走在前面的女奴便会拉住绳索,使她露出痛苦的表情,不得不以几乎连滚带爬的姿势跟上去。
从始至终,凯鲁特都把少女的丑态看在眼里。比起一时的得意,他更期待的是接下来的节目。他已经等不及想看到当这个自傲的女人会在被背叛的时候露出怎样令人开心的表情了。
“你还认得这里吗?”
催命一般的赶路终于结束,想要稍稍喘口气的少女耳边却传来了埃斯特蕾的声音——不,应该是借由她之口所发出的凯鲁特的声音吧。几乎不用抬头看,只是根据路上的石板所踩踏的触感,自己所在的位置便早已了然于胸。
这里是再也熟悉不过的城市广场,是拥挤的布莱丹中为数不多宽旷的地段。
市民们经常聚集于此举办活动,庆祝节日,或是听候议长或自己代表市议会宣布重要的政令。然而此刻暗红的血液已经将地砖染上了不祥的色彩,未被清理的尸体四处堆叠,散发着可怖的臭味。欢闹的场所已经变成了露天的墓穴,将可怜的市民们一道合葬。
“不用绕圈子了,要做什么就直接做吧。”强忍住心底的悲痛,白发少女的视线越过怒气当头的埃斯特蕾,直直落在凯鲁特身上,“要让你的卫兵们在这种弥漫着尸臭的地方侵犯我吗?还真是肮脏的恶趣味。”
“他们可不是今天的主角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