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狂宵无明,炼刀锁夜(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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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河派拿得出手的,也只一套《炼夜平明刀》,这厮和那捞什子‘冷月四刀’使的都是这路刀,细节虽异,仍瞧得出是一套梗概,与叶小子所使可说是天差地远——当年修氏本家和外姓弟子闹到决裂分家的地步,那是毫不奇怪。”满霜冷笑:“以你那点眼力自是瞧不出,叶藏柯与那厮的刀法有同有异,却能以‘缠’字贯穿。但大开大阖之缠,与小巧腾挪之缠,瞧着并没有分出胜负,不知是哪个留了一手。”

迥异于西山予人的豪迈印象,铸月山庄走的是阴柔一路,赖以成名的《铸月刀法》黏缠极精,是刀法中罕见的细腻之作。

但在修氏一族与外姓弟子间,刀法的威力却有明显差距,“藏私”之说不胫而走,最终山庄的外姓人破门出走,远至央土创立大清河派,奉为首的戴、于、方、过、林等五人为祖,诗铭曰:“戴雨方过林,冷月照云清。”又称“五祖刀庭”。

戴、林等五人舍弃铸月刀悠曲绕梁、愁肠百转的老路,除去套路上的枷锁,针对男子的身形气力等调整刀式,定下今日大开大阖的面貌,唯“缠”字心诀未易。

较之传统东海央土,乃至西山刀派,大清河派既有悍猛绝伦的招式,亦讲究腕肘等细部动作,即使挥空都能再组织攻势,给人“前头不过是虚晃一招”的错觉,节奏切分细致,有效消减余赘,是在彼此实力相近之时,会变得极端难缠的对手。

这种表面烜赫利于吓阻有心人,实战中又能以细腻操作奏功的路数,使清河刀法在镖师护卫等武行极具优势。

许多厉害的刀法施展起来难看,演给外行人看时,只能得到“不过尔尔”的失望反馈,更多花里胡哨的招式则会让人在实战中送命。

兼具好看好使的大清河派,简直是武行救世主。

“……说到底,他们还是功夫不行。”满霜轻蔑依旧,只转换了戳刺的目标。

“清河修氏藏私,才逼出大清河派的捞什子五祖十祖,看来一甲子光阴过去,这帮糙汉仍未解出奥妙,止步于《炼夜平明刀》。”

应风色不知女郎所指为何,未得追问,忽听刀鬼道:“……你同修玉善是什么关系?”叶藏柯笑道:“萍水相逢,送过他老人家一程。”满不在乎的语气,难以分辨他是杀了修玉善、参加过葬礼,还是单纯地护送老人前往某地。

应风色和无乘庵众人并不知道,有传言说“夜炼刀”修玉善不堪西镇进逼,早弃了山庄基业,由镇西将军府的天罗地网中脱身。

西山自从韩嵩掌权,旧有的消息管道纷纷断绝,封闭如国中之国;待央土听闻耳语,往往是好一段时间后,然而连这“时间”是三个月、半年,甚或数年前也难廓清,根本无从查证。

此番“冷月四刀”应玉霄派邀约,担任西山使节护卫,除垂涎鹿韭丹美色,亦得门中授意,借机打探修玉善的消息。

此举自非念着一甲子前的香火情,而是为了修老爷子手里的刀诀。

只有在离家之后,游子才知家里那爿角破檐头,为自己遮去多少凄风苦雨。

六七十年的光阴,足够当初一怒破门的外姓后人认清现实,他们没有凭空创制《铸月刀法》和《补天秘式》的才具,遑论超越这两门绝学。

修玉善年轻时以“夜炼刀”为号,分明是铸月正宗,却来夺了分家的炼夜刀之名,挑衅意味浓厚,大清河派内并非没有杂音。

但谁都明白这人惹不起,登门挑战不过自取其辱罢了,便有不知好歹的白眼狼,也被师长同门摁着脑袋打消念头。

修玉善孤身逃离西山,流落江湖,这是老天爷将清河修氏的私藏,专程送上门来。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五祖刀庭遂传信各地,让众弟子寻人,谁知在两湖城踢到洛总镖头这块铁板。

洛乘天以为铸月、炼夜两派分家既久,当初也算不欢而散,几十年间没往来,人家若上门请庇便罢,哪怕泄露一丁半点主动找人的风声,都是贻笑江湖的丑事,打得门中大老脸都肿了,只得悻悻然作罢,才有后头化明为暗,遣冷月四刀护送使节之事。

舍绝学不要的笨蛋是不存在的,恁洛乘天再正气凛然,不致蠢笨如斯。

有人怀疑他暗中练成清河修氏不传绝技“夜龙缠”,瞧不上铸月刀法和补天秘式,才会说出这种漂亮的场面话。

那打败他的刀鬼,又或使出似是而非的《铸月刀法》的叶藏柯,是不是也身负不传秘招“夜龙缠”,乃至克制“夜龙缠”的招数?

黑衣怪客往背后刀鞘一摸,解下一根黝黑钢棍,接于刀柄之末,竟成了把双手带的长柄朴刀,又从刀鞘尖“铿!”抽出一柄单刀。

原来这鞘是双层特制,首末各纳一刀,平钝的“鞘尖”实是另一只刀柄,这厮居然身带三刀。

刀鬼朴刀交于左手,反持臂后,右手单刀舞了个刀花,斜指地面,阴阳混合般的二重声冷道:“你若真送‘夜炼刀’修玉善上路,肯定不是靠这些狗屁路数。不拿出真本事来,教你地府见人去!”

叶藏柯剑尖一指,懒惫笑道:“大人有命,敢不相从!”抢先出手,啷啷啷啷连圈带转,兜住黑衣人左右双刀,拟春刃滑如水,频在双刀间屈伸弹跳,时而弯如弓弧,时而绞拧如索,收放自如,浑无半点凝滞,果然是绝好的一口剑。

他使的全是剑法,招数驳杂,十招中应风色能认出的不过一二,居然还有仿自《通天剑指》的招式,至少掌握七八成神髓,不知是从他还是鹿希色身上瞧来。

若非应风色知其根柢,照面被来上这么一下,肯定以为是山上哪位长老的私传。

叶藏柯在舟上为他讲解元恶真功时,提到欲练至“所思即所至”,须得先掌握“所见即所知”。

这话说来容易,却得透彻外门筋骨皮肉之理,内家经脉行气之要,将这些枝微末节练成反射,才能洞见觉察。

当时应风色以为他在说笑,论起本门武功,谁不往死里吹?

此乃人情之常。

岂料叶藏柯将身心手脑全练到一块,暴力实践了“闻见即知”的骇人境界。

刀鬼双刀斗单剑,丝毫讨不了好,但他双持委实太稳,理应颇碍施展的长柄朴刀在他手里,常令应风色忘了它的存在,攻、守、进、退,皆与单持时无有不同,应风色怀疑他惯于使左,越看越是焦躁,甚至有些恼起满霜来。

叶藏柯败无叶和尚的剑招威力惊人,隐有当年十七爷在通天顶的气魄,便有些驾驭不住,也非刀鬼能敌,好端端的让他封招干什么?

而在思忖间,战况忽又一变。

黑衣怪客刀式一收,易砍劈为击刺,臂间银光吞吐,使的居然是剑法!

叶藏柯拟春圈回,连抽带扫,仓促间组织起来的防御被双刀轻易撕裂,肩头左臂接连遭刺,刀尖挑血,如虹酾空。

所幸两人速度飞快,稍沾即走,只损些皮肉,不是会妨碍动作的重伤。

落拓汉子点足后跃,这是二度交手以来,初次显露出脱离战团的企图。

刀剑再快,臂长远不及腿长,刀鬼在身法上并无优势,眼看叶藏柯便要抽身,蓦地刀鬼手中乌影吞吐,一物“飕!”暴长两尺,贴着叶藏柯右胁掠过,若非及时拧腰,这下便以穿腹收场,竟是那柄长近六尺的朴刀。

刀鬼虽将柄刀接合,却始终握于全刀的中段偏后,正手如持一把略长的单刀,而反手则是二尺的短杖,接敌时刀杖混用,只因速度奇快,旁观者瞧不出端倪。

应风色始终觉得这厮分明手持长兵,打斗时却无持长兵之感,原因即在于此。

黑衣人觑准时机,脱手滑出长柄,虽未重创对手,却打乱叶藏柯的应对法度,诡谲剑式如暴雨𫠒足,倒戟而出,身形层层叠叠、影影绰绰,连观战众人都觉鬼气森森,遑论在风暴中心的叶藏柯。

(这人……当真是马长声么?难道不是什么邪派七玄内的大魔头之类?)

应风色冷汗直流,连身畔的满霜都收起轻蔑之色,侧脸瞧着无比凝重。

出身大清河派的马长声,一身艺业按说全在刀上,哪儿学来这等魑魅魍魉的邪剑?

满霜说这厮有天予神功,造诣非比寻常,这双持邪剑莫非和天予神功一样,也来自某厚皮涎脸的降界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