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岛路是日租界的主干道,从东北到西南贯通整个租界,也是日租界政治、军事、商业中心。
日本驻津门总岭事馆和警察总署都设在这条道上,所以街面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路上到处都是穿着和服的日本商贩和挎着武士刀的日本浪人,街道两边都是日本特色的店铺。
檀润青身上穿的是一套黑色的日本和服,脚上趿着一双木屐,悠闲地在路上闲逛。
柳还山应该是被公开抓捕的,否则在法租界开面馆的郭大成不可能得到消息。
只要是公开的案件,坊间一定会有人谈论。
谈论这种事的地方要么茶馆,要么戏院,或者酒楼。
日租界这边极少种花家的茶馆,倒是有一家戏院,门口正挂着块牌子上面眼着当天出演名以及主要演员的名字,今天唱的是《玉堂春》。
戏还要等两个小时才能开始,但是观众已经可以进场了,正是听八卦的好时候。
檀润青花五角钱买了一张大堂的戏票,因为只有在大堂里才能听到大家聊八卦。
上时戏院的大堂里已经坐了不少人,茶水房的伙计将毛巾把儿甩得满天飞。
倒茶的堂倌提着一把长嘴铜壶穿梭在各桌之间,壶嘴一点一翘,茶水稳稳倒入客人茶碗里,滴水不漏。
还有用托盘捧着烂肉面的伙计,正忙着给客人上面条。
檀润青点了一碗瓜片,一碟瓜子坐在那,一边品茶磕瓜子,一边听周围其他人侃大山。
桌边桌上一平头中年人接过一个毛巾把儿在他那和大脸上胡乱擦了两把之后,问旁边一个正在条斯理品茶的戴眼镜的老头。
“沈爷,今儿是礼拜天,您才怎么这么有空到这来听戏,不用教秋田先生鉴赏古玩吗?”
眼镜男放下手中的茶杯,依旧慢条斯理,“这两天秋田先生有要事,没空鉴赏古玩。”
“秋田先生忙什么叫,不会是忙着审前几天被抓的那个土匪吧?”
旁边一个正呼噜噜吃烂肉面的年轻人忍不住抬头瞥了平头哥一眼,“你以为日本人吃饱了撑的啊跑去抓土匪,那家伙没准是红党。”
平头哥冲他翻了个白眼,明显不服,“你怎么知道是红党,难道你是他同伙?”
面条哥一听急了,啪地一声放下筷子,“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这种话能谁便说的吗,你才跟他同伙呢。”
平头哥又冲他翻了个白眼,“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看把你急的,如果不是做贼心虚,谁相信?”
面条哥要发火,却被戴眼镜的老头摁住了。
“好啦,你们都不要再吵了,这种事少扯,更不要信口胡说,要是让哪个有心人听了去,上日本人那告你们一状,你们两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那两个家伙似乎都对这位沈爷很服气,于是都各自坐下。
一个开始磕瓜子,一个继续呼噜噜吃面。
从这三个人的谈话内容檀润青可以肯定,柳还山应该是真被日本人抓了,只是为什么被抓这三个人没说。
檀润青觉得那戴眼镜的沈老头应该知道些东西,于是假装好奇地问。
“沈爷,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被抓的那个没准是被冤枉的叫?”
在日租界,竟然有人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被日本人抓的人是冤枉的,这是很少有的事。
沈爷正想帮日本人教育他一顿,一回头看天是个穿和服的年轻人,瞬间便堆起一脸笑容。
“这位小哥是刚从日本国内过来的吧?”
檀润青笑着点点头,“不是,刚来东北过来没多久。”
“难怪说话带着东北腔。”沈老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这就对啦,你刚到不这了解情况,所以会这么说。”
檀润青立即虚心请教,“具体是什么情况,能不能麻烦你给我详细说说?”
日本人如此不耻下问,沈爷感觉自己很有面子,当然没什么不行的。
他用枯瘦的手捋了一扰自己下巴上那几根稀疏的胡须,“这事你还真问对人了,我这么跟你说吧,秋田先生不会随便抓人的,只要他出手,这人一定有非常严重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