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拙这种人,明明是资深宅男属性的,讲究的是“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
这厮过去的行动路线就从县衙到小西湖,从小西湖到县衙,最近加了个会同馆已是稀奇了,怎么这两天频频往乡下跑?
昨天去催收子鸭也就算了,今天跑出三十里地去谷里拜甚么金牛,这就有点妖了——所谓世事反常即为妖!
不过张守拙那点底细早被梁叛摸透了,再作甚么妖也不够他猜的。
梁叛一想便明白了:张守拙这一是连子鸭带大米的巴结皇帝娘娘,二是眼见着城里乱,出去躲事儿了。
好嘛,黎县尉的案子主要是在上元县境内发的,但是两县都有牵连,现在江宁县的老爷拍拍屁股出城办公务了,这条重担便自然而然落到了上元县的头上。
可怜的栾知县……
梁叛一阵唏嘘,指了指刑房那边,低声问老周:“崔夫子怎么样?”
张守拙不在,管分管刑讼治安的黎县尉又死了,衙门里的刑讼案子自然就落在了刑房的头上。
老周嘬了嘬牙花子,伸出两根手指,也低声道:“老爷不在,刑房统管堂事,崔夫子两天没回家了,早上见了一面,似乎精神不太好。”
可怜的崔书办……
“对了,你找老爷有事?”老周问。
“我不找他!”梁叛摇头道,“我单找你。”
“找我?”
梁叛指着老周手里的一片镜,问:“你手里这个宝贝,是哪里来的?”
那一片镜说白了其实就是个水晶磨成的凹面镜,也就是单眼的近视眼镜。
老周和兵房的岑夫子,都是大近视,老周有门路,早年不知道从哪里搞来这枚一片镜,虽然早已磨花了,水晶的杂质也多,但是依然当个宝,用起来极能显摆。
前两年岑夫子攒钱找老周帮忙买了一副两片镜,更加比老周还要显摆,逢人便秀。
那两片镜就是能够不用手扶,镜架压在鼻梁上,用纱布在脑后固定的那种,也就是现代眼睛的雏形,眼下叫做“叆叇”。
钱塘人田艺蘅在《留青日札》中记载此物:每看文章,目力昏倦,不辨细书,以此掩目,精神不散,笔画倍明。中用绫绢联之,缚於脑后。人皆不识,举以问余。余曰:此叆叇也。
梁叛找老周,便是想问这镜片的来历。
老周笑道:“你也近视?”
“屁的近视,我这双火眼金睛,二十里外能瞧清娘们的脸盘子是瓜子儿的还是鹅蛋的。”
“哈哈你他娘的就扯呢!”老周咧开嘴,脸上挤出一层一层的褶子,指着那一片镜道,“这宝贝是托我一个经商的堂侄,从杭州带回来的。不过近两年咱们南京也有这样手艺了,并不比杭州的差些,你若要我带你去。”
梁叛一拱手道:“那就劳你的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