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地上趴着一个人,披头散发,衣服又脏又乱,正没好气地在那里捧着茶喝。
那人喝一口茶,便抬起头来大骂江宁县学的酸子混账,再喝一口,又骂那教谕短命鬼现世报。
还说自己早晚也考个生员,不,考个举人,叫那群酸子见了他绕道走。
俞东来在那里看着听着,又好气又好笑,忍不挖苦说:“懋礼兄,县里把你打了二十棍,你倒还有力气骂人,看来是打得轻了。”
“县里的几个公人是明事理的,不曾重手打我。”地上那人居然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听说是一个捕快在那里断事,叫皂隶轻打了我的,还罚了学里几钱银子给我治伤。”
原来这个懋礼兄,就是今早被生员们扭送县衙的织造商人胡汝嘉。
“哦?是哪个捕快?”俞东来问道。
“约莫姓梁,当时我被打得脑袋稀昏,哪里听得真切。”
“那就是姓梁了。”俞东来笑了起来,“这位梁捕快是我的好朋友,蒯淳安和徐学仁都在蒋大娘的船上见过他了,有机会再介绍你们认识。”
蒯淳安就是那天在蒋大娘船上的锦衣卫百户蒯放,徐学仁是快园徐维。
“有这样巧的?”胡汝嘉用胳膊肘支起上半身,惊奇地问,“那你一定介绍与我认得。”
“你先养好伤再说。”俞东来喝了口茶,见他那副惨淡光景,还在想着交朋友,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这时有个小厮进来禀报,说外面有个姓梁的朋友,找俞东来,问认不认得。
俞东来一愕,刚才胡汝嘉要认识梁叛的话音还没落,老天爷便把人给送来了,莫非合该他两个结交一场?
俞二爷还没说话,地上的胡汝嘉已抢着说:“认得认得,是好朋友,怎么不认得?你请他进来喝茶。”
那小厮见了他这副模样,也举起袖子遮住嘴,一边吭哧吭哧的笑,一边应命到外面去接人。
“这狗头!”胡汝嘉气得骂那小厮,伸手向俞东来道,“快,扶我起来,这样子见人算甚么礼数?”
俞东来苦笑着摇头,嘴里说:“你那屁股还能坐得住?”
起身到祖师爷香案前,捡了一个稻草缝的蒲团过来,把胡汝嘉扶在桌边,帮他用蒲团垫在凳子上。
胡汝嘉这才颤颤巍巍地半边屁股挨着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