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房命人押进倒座房来,原被告并肩跪在地上,等待“大人们”的垂询。
崔书办咳嗽一声,对那两人说道:“这里没有老爷,你二人起来讲话。”
那两人都奇怪地抬头四下看看,谁知他俩目光转了一圈,最后都转到梁叛身上来了。
梁叛一瞧这两人相貌,不由便乐了,都是熟人。
那大夫就是替小铁治伤的华医生,原告的却是豆腐巷一代有名的混混,早几年想把手伸到六角井来,被梁叛他们一顿拳脚打服了的。
崔书办便问原告所讼何事,那原告李老六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只拿眼睛瞟着梁叛。
“哟,李老六,你是王八翻身,今日也成了原告?”梁叛在旁笑着挖苦一句。
那李老六原本通红的脸色,听他一句奚落,反而平复了几分,口齿也伶俐起来,便将他哥哥怎样害病,怎样请华大夫医治,怎样吃了药,怎样死了,添油加醋眉飞色舞讲了一遍。
崔书办跟着便让华大夫说话,那华大夫却道:“他哥子是初七那日害病,先是盗汗遗精,口干舌燥,随后咳血鼻衄,人也发昏。晚生切他的脉,脉象又窄又快,断的是阴虚火旺,治法以养阴液、泄虚火为主,开了个黄连阿胶的方子,加了生地、女贞子、黄芪三味药。天地良心、祖师爷在上,这是正经的好方,只会救病不会害命!”
李老六凶霸霸地道:“你这庸医满口胡说,我哥哥吃了你的药,不到五天便死了,须得赔我二百两银子的人命钱,否则不能干休!”
华大夫也急了:“你哥子死时面红眼赤,裤裆里崩了精,湿黏一片,定是治病用药中间又吃了酒、行了房,这才发病死的。我千叮万嘱不可吃酒行房,你哥子不听医嘱,如何赖我?”
李老六的哥哥李老三梁叛也认得,那个混账自己开得有窑子,成天便是做些酒色里面寻死的勾当,几年前身子就亏净了的。
早两年就有人说过,李老三再这么折腾下去,活不过三年五载,便该见阎王了。
这华大夫的医术梁叛亲眼见过,绝不至于开错药治死了人,他见李老六眼神闪烁,显然有些心虚,便笑道:“李老六,你哥哥这几天到底有没有去窑子里作死?”
李老六梗着脖子道:“不曾,哪里有甚么窑子?不曾去,不曾去!就是这庸医开了毒药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