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封印的正面，吴妄双目绽出金色光芒，目光透过无穷星空，找到了那座神殿。</p>
星空神殿中空无一人！</p>
母亲……</p>
吴妄手臂在颤抖，烛龙冲击再来，他抬手下压。</p>
看到了，吴妄看到了，大雪山上的木屋中。</p>
苍雪无力地趴伏在蒲团上，一旁精卫匆忙冲了过来，口中焦急地呼喊着，但苍雪的身影在迅速变得虚淡。</p>
一只大手在苍雪背后凝成，似是要将她直接抓走。</p>
“娘！”吴妄失声喊着，身形立刻就要冲出去，但脚下的大阵出现了缝隙，封印在震颤，烛龙的吼声……</p>
“糟了！”</p>
云中君面色一变，身形瞬息间消失无踪。</p>
吴妄瞠目欲裂，本就不多的天道之力被他硬挤出少许，自那雪山之上化作了一束金光，朝小木屋直接劈下！</p>
但他无法调动再多……</p>
帝夋，你敢！</p>
帝夋！</p>
吴妄脚下迈出半步，下方封印突然出现了道道缝隙，天地封印外围、中层出现了大批需要修补的裂缝，似撑不住烛龙下次冲撞。</p>
这一瞬。</p>
精卫急忙护住苍雪想要将苍雪拽走，身形竟也变得有些虚淡。</p>
大手罩下，那绿衣少女抬头看了眼，竟化作神鸟的模样，将苍雪死死护住，口中发出一声啼叫。</p>
那啼叫穿透乾坤，在吴妄耳旁炸响。</p>
“无妄！苍雪大人……”</p>
大手咻的一声消失不见，精卫与昏迷的苍雪不见踪影，那金光轰碎了木屋，却迟了半瞬。</p>
云中君的身影出现在了木屋之上，只能看着那破碎的残骸，以及延伸向地下的空洞。</p>
吴妄脚下一软，坐在封印之上，天道之力涌下。</p>
天宫神池中的神力奔涌而来，终于接入了新封印……</p>
天外，帝夋抓着那只冰蓝石晶仔细打量着。</p>
石晶内囚禁着苍雪的身影，苍雪正怒目而视，怀中还抱着一只小巧的神鸟。</p>
“不急，”帝夋笑道，“咱们慢慢玩，吾还有大事要做，等你想明白了，肯吐露如何回返天内了，吾自会送你回你儿子身旁，一家团圆这种事，谁不爱呢。”</p>
苍雪冷哼了声。</p>
本体竟被帝夋偷袭，这是她万不曾想到之事；冰之本源在这，自己的神魂根本无法逃脱。</p>
原来，这就是钟说的……</p>
“采之天虞兮，吾伴日月而生。”</p>
帝夋唱起了这般歌谣，身形自海水中消失不见。</p>
天内，天地封印旁。</p>
吴妄静静坐在那，双目有些空洞，几道身影站在他身旁，各自低头不知该说什么。</p>
吴妄道：“你们先出去主持大局，我稍后就过来。”</p>
大司命低声道：“这其实已经是最少的代……”</p>
“出去！”</p>
吴妄声音重了些，大司命低头拱拱手，与一旁几名强神化作流光消失不见。</p>
云中君没有通知少司命此事，也怕少司命过来，会让吴妄更觉伤心。</p>
吴妄坐在这虚实之地，感受着封印之力渐渐充盈，感受着烛龙的冲撞越发无力，抬手抹了把脸，手中握的项链刮疼了面庞。</p>
终于，天地封印另一面彻底安静了。</p>
吴妄身周泛起了氤氲的气息，这是此地神力充裕的表现。</p>
他低声唤了声：“钟？”</p>
各处安安静静，毫无反应。</p>
“钟，我知你在这，”吴妄低声道，“出来。”</p>
嘀嗒！</p>
仿佛有一滴水滑落，在平静的水面**起了淡淡的波痕，一口钟的虚影浮现在前方，侧旁站着与吴妄差不多模样，但身穿白袍的‘钟灵’。</p>
“主人……”</p>
钟灵低声唤着，目中满是歉然。</p>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p>
吴妄声音还算平静。</p>
钟灵低声道：“主人，如果告诉您这件事，您必然会因为考虑这些而无法推行今天的计划，这已经是最弱的代价。”</p>
“代价？”</p>
吴妄抬头看着钟灵，身形突然出现在钟灵面前，双目充血，怒声吼了句：“我娘就是代价？精卫就是代价！”</p>
钟灵低头不语，轻轻抿着嘴。</p>
吴妄抬手捂眼，很快就松了口气，低声道：“抱歉，我……我看着她们被抓走，封印又要出现问题……”</p>
他嘴角在颤抖，喃喃道：</p>
“东皇太一护不住自己的娘，天道首领顾不上自己的道侣。</p>
这算个屁的天帝！”</p>
“主人，您不该对我道歉，”钟灵低声道，“我已经尽可能避免此事，我在您同意后，已经去找苍雪大人谈过。</p>
但苍雪大人拒绝了我的提议，她不放心主人您，想看您证得天帝位。</p>
她要退回天外需要最少半天，而根据我反复推算，以及各类可能性上的总结，帝夋会在片刻内对她本体出手。</p>
我已经把这些都告诉了苍雪大人，她应该也没料到，帝夋能这么快对她动手。”</p>
吴妄颤声道：“所以，你改变了什么？”</p>
“精卫大人也一同去了，我反复通过卦象暗示人皇，才有了精卫大人同去的局面。”</p>
钟灵慢慢抬头，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p>
“精卫大人是您铸造我时，唯一陪伴在您身旁的存在，她是不会出事的，因为我也守护在她身边。</p>
这就是我能推演出，能让苍雪大人避免死劫的唯一办法。”</p>
吴妄皱眉凝视着钟灵。</p>
“不是安慰我？”</p>
“精卫大人是您的精神支柱，”钟灵凝视着吴妄，低声道，“在您成功的那条路上，一路曲折，您与精卫大人在海岛上的结识，成为了您心底的支撑。</p>
您同样进入了大魔宗，花费了十多年的时间成为了魔宗内的执事，花费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成为了魔宗的宗主。</p>
人域爆发了仙魔之争，死伤无算，您在乱战中崛起，成就了大魔修之名。</p>
这花费了两百多年。</p>
而这个过程中，您虽然有过红颜知己，但红颜知己要么战死、要么离去，每次您遭受打击，都是心底那份关于精卫大人的寄托，让您支撑了下来。</p>
大长老死后，您因为破十凶殿的功劳进入了人皇阁，在人皇阁中挣扎了一百多年，成为了人域新秀。</p>
这个过程中，您的部族有了新的少主，那是您塑造的傀儡，北野也不断爆发战事，您的族人死伤颇多，苍雪大人依然保守着自己的秘密。</p>
您……</p>
真正崛起，成为天地间的强者，是在神农寿元大限之后，您不是人皇，但您掌握了禁卫大军，凭借着对星辰的理解，强行夺舍星神。</p>
主人，我一直在给帝夋看一副画卷，他就是被这副画卷误导，才会迫切赶去天外实行他的计划。”</p>
噹——</p>
一声钟响，吴妄仿佛身处于与天宫有些相似之地。</p>
这是钟诞生那个时间线上会出现的‘东皇登位’。</p>
钟鼓声震耳欲聋，诵经声庄严肃穆，天地间飘舞着无数花瓣。</p>
有成群的先天之灵在飞舞；</p>
有大批大批身穿着长袍的老者站在天空两侧；</p>
一群仙人前，中年面容的季默左臂空空****，背着一把大剑、两鬓斑白，这造型一看就是出自吴妄的手笔。</p>
这不是单纯的一副画卷，而是一个场景，通过这般方式展现在吴妄心底。</p>
吴妄目光流转，看到了一座通往天空深处的金色台阶，见到了那背对众生的身影，见到了身影身旁陪伴的、身着翠绿长裙的美丽女子。</p>
那似是精卫，却比自己印象中的小味精要成熟许多，自身散发着强烈的道韵……</p>
母亲呢？为何没有母亲的影子？</p>
小岚呢？</p>
命呢？</p>
素轻呢？</p>
吴妄道心在颤抖，注视着那道背影。</p>
似乎是存在感应的……虽然这只是东皇钟刻录下的一幕在未来某条可能性上发生的情形，但吴妄隐隐感觉，似乎这就是有感应的。</p>
那背影略微扭头，看了眼众生，看了眼吴妄。</p>
面容一尘不染，长发梳得一丝不苟，目光十分明亮，但这只是最外层。</p>
若仔细感觉，‘自己’的笑容深处带着几分苦涩，明亮的眼底是疲倦，是浓浓的思念。</p>
吴妄静默无言。</p>
这般画面宛若飘舞的沙尘，缓缓消散。</p>
钟灵自沙尘中再次凝成，低声道：“主人，我会照顾好苍雪大人与精卫大人，等您前来营救。</p>
您当前要做的，是稳定三界，将天地彻底稳固，这样才能去用最小的代价战胜烛龙，然后去迎接真正的挑战。</p>
我现在依然无法告诉您那挑战是什么。”</p>
吴妄点点头，低声道：“你刚才说，帝夋去天外的计划。”</p>
“是的。”</p>
钟灵同样点点头，面容颇为严肃。</p>
与此同时。</p>
天外，天地封印之下。</p>
烛龙的身躯缩小了万倍，盘踞在一座山岳之上，它愤怒地咆哮着，低吼着，众神早已被它轰走。</p>
天地封印无比稳固，它似乎、似乎回不去了。</p>
东皇太一！</p>
这个可恶的东皇太一！</p>
“帝夋，你这个废物！”</p>
“哦？”</p>
突然，一声轻笑传入烛龙耳中，烛龙那双被血污遮掩的龙目唰的睁开，龙目的亮光照出了面前那道身影。</p>
些许神光洒落，这身影昂首而立，狂风吹起了他的衣袍，宛若正在起舞。</p>
烛龙目中立刻泛起了暴虐的神色。</p>
帝夋优雅一笑，注视着烛龙，温声道：</p>
“烛龙，吾来成为你的人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