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带上了怒意：</p>

“来人，收账！将这些商队总管身上的账目尽数收走，与四海阁账目一一比对！”</p>

数百禁卫轰然应诺，有几名阁老站立不稳，竟跌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p>

头顶的轰鸣声再起，此刻城中生灵尽有些胆战心惊。</p>

那群商队之人哭嚎哀求：</p>

“大人！我们商队只是听命行事，这些都是上面人叫我们做的！”</p>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p>

“我们只是负责把东西运回来，它们去了哪，我们一概不知啊大人！”</p>

求饶声中，大批玉符被送入高楼。</p>

吴妄拿着那几枚记事玉符，缓步向前，慢慢走向那冯老阁主，将手中玉符直接扔到了她脚下，发出几声叮铃脆响。</p>

“我之前一直不明白，四海阁既然掌控了人域所有商路，那些域外特有的宝矿、宝材、灵药，为何会在一些黑市上流传，又如何出现在一些坊镇。</p>

四海阁的账目中，没有这部分吧？</p>

还用我派人去外面查吗？</p>

前辈？”</p>

冯老阁主闭目轻叹，言道：“大人觉得，此事错了？”</p>

吴妄不怒反笑：“你莫非觉得，此事没错？”</p>

冯老阁主道：“有人贪心不假，但他们同样为人域做了贡献，他们所给人域的，比他们贪墨的，要多得多！”</p>

吴妄笑了两声，笑容中满是无奈。</p>

“冯老阁主这几句话，简直是诛心之言。</p>

您让那些安安分分做自己本分要务的仙人，心底怎么想。</p>

您又让那些战死在边境上的同族，心底怎么想！</p>

他们身上的甲胄若能厚几分，他们手中的法宝若能再多一二分品质，是否就能多少许活命的可能？</p>

你觉得你的手下为人域做了杰出的贡献，贪心一点没什么，那你为何不想想，放其他人在此地，他们未必做的不如你这些手下。</p>

他们做的能比你这些手下更出色！”</p>

冯老阁主目露怒色，定声道：“你简直强词夺理！”</p>

昂——</p>

吴妄肩头的火龙龙首突然窜出，化作三丈直径，对那冯老阁主张口怒吼！</p>

后者竟双腿一软，堂堂超凡境高手，此刻都有些站立不稳。</p>

吴妄唾沫横飞，厉声骂道：</p>

“是你在强词夺理！</p>

少给我说什么黑猫白猫，别在这论什么能臣不论廉贪！你这套说辞能唬住谁？</p>

域之硕鼠！其患何重！</p>

怪不得陛下半句话不说就派来了禁卫，让我由云秀坊之事大闹一场，他看在眼里！他都看在眼里！</p>

你知道吗？</p>

老前辈衣食住行何其简陋，终年要守在边境之地，与天宫相抗，守护人域大门！</p>

你们呢？</p>

结党营私！拥权自重！你们是在吸人域的血！</p>

那些拿去换宝材的粮食，是人域凡人一粒粒种出来的！那些运回来的宝材，是要用在刀刃上，拿去给人域续命的！”</p>

“陛下……”</p>

老阁主双目有些浑浊，身形摇摇欲坠。</p>

“老身从未贪墨半分，老身从未贪墨半分！”</p>

她像是溺水者抓住了稻草般，将自己被封禁的储物法宝推了出来，颤声道：</p>

“老身一心为陛下、为人域，从未贪墨半分！”</p>

“你以为你贪的是那些财吗？”</p>

吴妄闭目吸气，那火龙已自他肩头游走，围在此老妪身周。</p>

他咬牙切齿地骂道：</p>

“你才是四海阁最贪的那个，你贪的是权势，是权柄，是将人域命脉掌握在手中的快感！</p>

那些账目很快就能查清。</p>

那么大的缺口，这么多人联合，能瞒得过你吗？</p>

你并非是纵容手下，你只纵容那些只听命于你、卖力气吹捧你的手下。</p>

我第一次见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吗？</p>

人皇陛下尚未延寿，他质问你四海阁为何要做人皇试炼，还要去筛选那些强运之人，你怎么说的？</p>

你说，人皇陛下您快不行了，我们要早做准备。</p>

我就在旁边看着、听着。</p>

那时候我替陛下心寒，我替他无力！</p>

我敬他，因为他叫神农！</p>

他尝过了百草，他抵住了天宫，他救了无数同族，却要在自己大限前，被你这般羞辱！</p>

你想过吗？啊！你到底想过吗！”</p>

“老身、老身……老身绝无半分不忠……”</p>

“认错！”</p>

“你！”老妪目中带着几分怒意。</p>

吴妄面露怒色，额头暴起青筋，一指指向地面！</p>

他大喝而出的嗓音，与那火龙一同怒吼、咆哮。</p>

“我让你！认错！”</p>

老妪浑身颤抖着，面色煞白又泛起青色，对着吴妄怒目而视，却终究是低下头去。</p>

双腿慢慢弯曲，身体慢慢匍匐，双手撑在地上，额头一点点低伏……</p>

吴妄侧过身去，后退了半步。</p>

身后一排排禁卫相对转身，各自后退；</p>

城外密密麻麻的人影左右退开，让出了向北的缝隙……</p>

当这老妪额头触碰地面时，似有一面镜子打碎，她竟失声呜咽，跪在那一时无法抬头。</p>

倾盆大雨落下，却是比此前的每场雨都要急骤。</p>

吴妄看向了那群阁老与执事。</p>

“拿下吧，从重惩处，不要惋惜人域战力，该杀就杀！”</p>

大群禁卫一拥而上，一名名阁老被摁在地上，火翎却是早已出现在他们头顶，压的他们无力反击。</p>

吴妄并未再多看，转身走向城门。</p>

有追随风冶子的阁老向前，刚露出个笑脸。</p>

“你们就那么干净吗？”</p>

那群阁老、执事连忙低头做道揖。</p>

“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人域人才济济，你们坐不好这个位置，就会有人替你们来坐。”</p>

吴妄背负双手，轻叹了声：</p>

“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重，这份功劳是你们自己的，也是人域的。</p>

到底是自己造就了时机，还是时机成全了你我，心里该有数。”</p>

几名老人额头直冒冷汗，忙道：“属下谨遵殿主教诲，属下谨遵殿主教诲。”</p>

“火翎大人，后面的事交给你了！”</p>

那夏官高声道：“火翎领命！”</p>

那火龙要追过来，吴妄却摆摆手，头也不回地道了两句：</p>

“季默、林祈、杨无敌、妙长老留下，其余灭宗所属，咱们回了。”</p>

大长老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注视着吴妄的背影，扶须轻叹一二，带人快步跟了上去。</p>

那条火龙歪了歪头，火光退却化作了赭鞭，落回火翎手中。</p>

火翎凝视着吴妄的背影，嘴角露出几分欣慰的笑意，对赭鞭喃喃道：“很不错的年轻人。”</p>

赭鞭自是毫无回应。</p>

火翎转过身来，俏脸满是寒霜。</p>

今日，血染四海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