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种冷淡且强而有力的视线。从眼神当中，可以感觉到一种不容分说，强迫的意志。</p>
「……在这个米里斯神圣国，女人的价值就在于有无办法生育。要是不能生孩子，也有可能不被视为人类看待。」</p>
麻烦稍等一下。不否定的意思是……骗人的吧？</p>
不对，冷静点。她虽然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她只是在说这个国家的常识。</p>
尽管我不认为会有没办法生子就不被当人看这种蠢事，但这种类型的老婆婆一旦自己这么决定，就会深信这是事实。</p>
「噢，对了。你们几个，去跟教皇派的神父断绝关系。」</p>
「……咦？」</p>
「我知道你们与教皇派的神父关系相当亲密。」</p>
又再次突然地转变话题，让我摸不著头绪。</p>
之所以没办法掌握对话的主导权，是因为克蕾雅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用强硬的语气吗？</p>
还是说，是因为我先打招呼才失败的？</p>
我选错方法了。</p>
「确实，我和克里夫的关系很好……只是，为什么有断绝关系的必要？」</p>
「因为，目前拉托雷亚家是以枢机卿派的身分行动。我们不允许底下有人与教皇派的人来往。」</p>
所谓的枢机卿派，就是排斥魔族的派系吗？现在的领导人恐怕是枢机卿吧。</p>
「可是……我本身并不打算支持教皇派，这点程度应该没关系吧？」</p>
「不，不准。既然你要待在这个家里，就麻烦你遵守这个家的规矩。」</p>
唔──嗯──</p>
嗯，的确。要是克里夫站稳一定程度的地位，我就会去支持教皇派了嘛。</p>
如果她是明白这点才说这种话，我倒也明白这是一种手段。</p>
但感觉不太像啊……</p>
「克里夫在学校很照顾我，诺伦应该也受过他的关照……最起码可以作为朋友来往吧？」</p>
「不行。如果你无论如何都要与教皇派的神父来往，就不准你待在这个家里──」</p>
不行啊。好吧，我明白了。那就算了。总之今天就找其他地方过夜吧。</p>
很好，没问题的。我没有生气。我没有生气喔。</p>
我很冷静。我可是态度冷静，才智过人的鲁迪乌斯。</p>
不用紧张。我已经听说克蕾雅是这种人。事前也做好心理准备了。</p>
虽说她甚至还管起我本身的交友关系是有点令人出乎意料……但我们就是水与火，无法相容。仅此而已。</p>
总之别跟她吵起来，现在要慎重地问候她，然后离开这个──</p>
「──把塞妮丝留下，快点离开吧。」</p>
思考停止了。</p>
「以后姑且会允许你踏进这个家门，但顶多是视为外人──」</p>
「你说留下？这是什么意思？」</p>
我说出口的话，是对前一句话的回答。因为我有几秒钟失去意识。</p>
克蕾雅把话打住，然后凝视著我，她在露出冷淡眼神的同时这样说道：</p>
「既然成了这副德性，自然没有其他选择。就算是这种东西，只要还能生育，至少还有结婚这个用途。」</p>
我的嘴巴很乾。视线边缘笼罩著一层黑色物体。简直就像是在黑色的浓雾当中。</p>
「……」</p>
某个人大喊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p>
是我。是我在大喊。</p>
不对，刚才讲的只是常识而已吧？难道你是讲认真的？这样。</p>
只不过我没有说出口。只有嘴巴在一开一阖而已。</p>
「我会让这孩子与枢机卿派的贵族结婚。虽说应该会离婚不少次，但不成问题。」</p>
她要让甚至无法表达自己意愿的人，跟某个人结婚。</p>
把自己的女儿，称为「这种东西」。当成物品看待。</p>
「身体还很健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呢。」</p>
我从来没有听过血管爆开的声音。</p>
不可能听得见。因为那种说法不过是种比喻。惹艾莉丝生气的时候虽然曾经有过类似的幻听，但基本上在那之后会马上昏迷，所以记不太清楚。</p>
所以，今天还是我第一次听到自己血管爆掉的声音。</p>
★★★</p>
回过神来，我已经牵著塞妮丝的手走在夕阳底下。</p>
其实，我记不太清楚自己在那之后说了什么。</p>
虽然我记得自己有大声怒吼，内容却很模糊。</p>
毫无疑问的，我飙出了平常不会说的怒骂。</p>
我记得克蕾雅睁大双眼。</p>
也记得女仆们探出头查看发生了什么事。</p>
也记得在我宣告要带塞妮丝回去，拉著她的手让她站起来的时候，克蕾雅说了一句：「不可以，如果塞妮丝意识清醒肯定也会这么说。」</p>
这句话对我的内心火上加油，愤怒到失去理智的我握紧拳头打算使用魔术。</p>
我记得很清楚。</p>
此时，听到爱夏喊出「上啊哥哥！」的声音，稍微恢复了一点自我。</p>
后来克蕾雅叫来了卫兵，我将卫兵全部打跑，说要与拉托雷亚家断绝关系，就这样迅速离开。</p>
「呼～……」</p>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来到了与神圣区的边界。因为满腔怒火，感觉现在视野正在天旋地转。回想起来还是很令人不爽。我没有想到会听到恶心的话。</p>
啊啊，可恶。什么叫不幸中的大幸啊。</p>
要是没来就好了。我根本不想听到那种话。</p>
搞什么啊。那个自我中心的老太婆。</p>
该怎么说，一开始打招呼被无视就算了。毕竟突然被陌生的男人叫一声祖母，肯定只会觉得很莫名其妙。</p>
要帮诺伦找个老公这件事我也能理解。而且就算在前世，我也听说过名门就是会有这样的习惯。会以他们的常识来行动。</p>
嗯。我懂。</p>
但是，塞妮丝不行吧！</p>
她可是丧失记忆，连生活都没办法好好自理。为什么，还会想要把这样的她，擅自嫁出去啊！</p>
而且还说什么身体很健康？因为有月事所以能生小孩，是不幸中的大幸？</p>
是要让结过婚的塞妮丝在白天受别人看护，晚上给结婚对象抱的意思吗？</p>
我啊，可是知道那个叫什么喔。就是**。</p>
而且要是怀孕了该怎么办？能生吗？你以为有办法生吗？</p>
就算能生下来好了，那塞妮丝的意愿在哪？</p>
我的感受呢？你有想过被留下来的其他孩子有什么样的感受吗？</p>
把别人的母亲当成什么了！把自己的女儿当作什么了！</p>
而且用途又是什么意思！</p>
是当作道具吗？</p>
生育的机器吗？</p>
开什么玩笑！</p>
好久没有这么愤怒了！</p>
什么克蕾雅啊！</p>
去做你的奶油炖菜啦！（注：出自「クレアおばさんのシチュー」，日本一款奶油炖菜的名称）</p>
「呼…………」</p>
或许是因为最后讲了奇怪的单字，稍微冷静下来了。</p>
与此同时肚子也咕噜咕噜叫了出来。话说回来，肚子饿了呢。毕竟白天什么都没吃。</p>
想吃点炖菜以外的东西。</p>
「哥……哥哥……」</p>
我听到呼唤后回头望去。</p>
爱夏忸忸怩怩地站在眼前。摆出了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有点困扰的表情。</p>
「爱夏。」</p>
我立刻默默地伸出一只手，抱紧了她。</p>
她没有抵抗，而是顺势缩进我的怀里。</p>
我终于了解爱夏以及诺伦，甚至连莉莉雅都会支吾其词的理由。</p>
也对。的确是不会想和那种人见面。虽说我不知道爱夏与诺伦过去在成长的环境中被那个人说过什么，但肯定是难受的回忆吧。</p>
「对不起。还把你带来。」</p>
「不……不会。没关系。可是，那个，没有打好关系呢。」</p>
关系？米？稻米？</p>
人际关系。（注：日文的「关系」简称与「米」类似）</p>
噢，对了。为了成立佣兵团，原本还想说有机会的话就借用拉托雷亚家的力量。</p>
「没关系。根本不需要去借助那种人的力量……」</p>
去找别的管道吧。不然就拜托克里夫，看能不能帮我引荐给他的爷爷……</p>
虽说克里夫的脸色也许会不太好看，但是这样可以报复克蕾雅。</p>
如果那边也不行，就只能在不靠关系的状况下试试看了。</p>
不管怎么样，今天已经累了。回去休息吧……</p>
啊，就算要回去，也没有可以过夜的地方。要是现在到冒险者区投宿，抵达时也已经深夜了，让塞妮丝走到那边也不太好……</p>
好。再去克里夫那边麻烦他让我们住一晚吧。</p>
我这样想著，回到了克里夫的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