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客崖，雨雪菲菲。</p>

长亭上，万剑宗宗主春山君，白素以及诸多弟子站立于亭中为那三人送别。</p>

在三人离开后，万剑宗宗门送行弟子里，有不少十四境的顶尖强者唇角咧开，显出诡异的弧度，在这雪光刺目的苍白深山里，显得无比渗人。</p>

但这些笑容不过一闪而逝，便是全然收敛了，即便有人看到，也会怀疑只是看到了幻觉而已。</p>

……</p>

小苏被记忆折磨了数十年，虽是调理得当，但却是一脸病容，走路说话都有些迟钝，反倒是戴萌落落大方，行为举止很有气度。</p>

夏极为小苏裹上暖暖的斗篷，撑伞护着她往山下走去，萌萌自是撑着一把黑伞走在旁边。</p>

山阶覆雪，</p>

千里苍茫，</p>

入目是云海的一条条风卷的“白龙”。</p>

夏极脑海里浮现出诸多春日的场景，那些年杨柳依依经历过多少事，便是这百年，便是犹然记得六十九年前，他在大齐王都西门外送行花晓婵的场景，转瞬却已是物是人非了。</p>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p>

修仙者最好无情，便不被伤透了心。</p>

夏极不无情，他听到小苏的咳嗽声，便是匆忙伸手护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微微笼在怀里，而看到风寒难止，便是收起了伞。</p>

一念之间，以他为中心，涟漪顿起，向着八方扩散开去，呈现出一个不小的气罩。</p>

气罩里温暖如春。</p>

他再一抬手，便是召了风，载着三人往南方而去。</p>

北方尚且寒冷，南方此时更是冰天雪地。</p>

按理说，此时这般肆无忌惮地从天空飞过，很可能遭了黑潮劫妖的袭击。</p>

但是因为萌萌在，这些劫妖便都是不见了。</p>

三人飞过天空，就好像是在和平时代飞过一样。</p>

“老师，我们去哪儿？”</p>

“寻船，过天门海。”</p>

“这些年我也知道了不少事，海上有恐怖的噩梦与劫妖……”</p>

“你过得去。而小无就是从那边来的，既然能来，便能过去，如果过不去，我护着她。”</p>

戴萌忽然道：“老师……”</p>

夏极看了她一眼，两人眼神触碰。</p>

忽然，夏极已经明白了些事，于是微笑道：“萌萌，你已经长大了，而这里有你的根，没必要跟着老师一起去很远的地方了，留在这里吧。”</p>

“老师……”</p>

“说起来，其实为师没教你什么东西。”</p>

“有啊。”戴萌辩驳道，“老师教了我堆雪人，教了我……不要见恶向恶，教了我不去变成怪物，这些我永远都记得。”</p>

夏极问：“真的记得？”</p>

戴萌深深点头。</p>

“那就好。”</p>

夏极手指一压，三人落在了一处云洲南北交界的半天山上。</p>

山横十万里有余，三人在其中，渺小无比。</p>

夏极揉了揉戴萌的头发。</p>

萌萌道：“老师~~我长大啦，不是小孩子了。”</p>

夏极笑道：“怕以后糅不到了。”</p>

戴萌沉默了下来，忽然道：“老师就不问我为什么要留下来吗？”</p>

是的。</p>

夏极是说了一些话，但两人心知肚明，都知道戴萌与戴家之间几乎没有感情，她不可能因为留恋戴家，留恋这片土地而留下。</p>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小苏裹着绒绒的斗篷坐在山崖上，呆呆地看着这壮观无比的南北屏障，似是有些“老年痴呆”。</p>

而师徒之间，气氛变得有些古怪。</p>

良久……</p>

夏极道：“谁都有年轻的时候，谁都需要成长，你心底既然有着为师留下的东西，那么只需谨记，便是终会结出善果。”</p>

戴萌双瞳如灰色水晶，波光流转，流淌过面前的少年，她忽然认真无比地道了声：“谢谢。”</p>

师徒两人对视半晌，夏极忽地笑了起来。</p>

他笑的很温柔。</p>

转身，向后招了招手，喊道：“临别之前，为师可要检查一下你的功课了。”</p>

戴萌奇道：“什么功课？”</p>

夏极道：“堆个雪人怎么样？”</p>

戴萌眼睛亮了起来，她唇角也跟着翘了起来，翘出喜悦的弧度，她跟着跑了过去，喊着：“好呀好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