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p>

孤鸿从北而来。</p>

萧萧冷风，如刀割肤，一阵一阵地凌迟着此时还在街上行走、不愿归去的旅人。</p>

风吹雪觉得自己很失败。</p>

他不会交朋友。</p>

他甚至面对别人会有些恐惧。</p>

面对女孩子还会有些脸红。</p>

如果没有遇到老师，他可能会低着头、弯着腰过一辈子。</p>

他深吸了一口夜风，习惯性地佝偻着背，垂着的眸子盯着地面被灯笼照红的黄叶。</p>

黄叶飞卷，</p>

掠地，</p>

腾空，</p>

是生命凋零后，最后的璀璨。</p>

风吹雪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揣了揣怀里的书卷，右手温柔地抚摸过刀。</p>

刀……</p>

是他的知己。</p>

是他的情人。</p>

是他的信仰。</p>

是他的尊严。</p>

没有人可以亵渎他的刀。</p>

而每一次有着偏差的出刀，都会让他痛苦无比，都会让他怀着自责内疚的心饱受煎熬，就如同最狂热的信徒亵渎了他的神明。</p>

然后他会用一种疯狂摧残自己、近乎于酷刑的方式来让自己铭心刻骨地记住那个错误，之后永不再犯。</p>

然而，他只是九十九人里的第一名。</p>

天下这么大，他不知道自己能成为第几。</p>

如果自己死了，</p>

是否也会如面前的枯叶一样，这么的落入无人问津的尘埃里？</p>

如果是，那么该如何过这一生？</p>

他在思考自己的人生。</p>

忽然感受到了杀气。</p>

杀气从背后而来。</p>

于是，他随意地拔出了刀。</p>

刀速，刀气，刀势，刀光，刀相，灿烂的宛如神明挥出了一刀，完美无瑕，如同梦境，梦幻而迷人。</p>

他甚至没有往后看，也没管是什么人，只是运力抖了抖刀刃上不知何处出现的血滴，震开了血滴，让刀身保持干净干燥，然后才温柔地缓缓入鞘。</p>

风吹雪的思绪没有被打断，他蹲了下来，捡起了那一片落叶，他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一片落叶。</p>

但他不想这样。</p>

他心底，燃烧着一团静谧的业火。</p>

如今，他姓风，这是老师亲口承认了的。</p>

老师那么伟大。</p>

那么，身为弟子的他，身为与老师一个姓氏的他，也该强一点点吧？</p>

忽然，</p>

又是一道疾风突兀地从他头顶而来。</p>

另两道疾风卡在冰凉的阴影里，配合着，交错着，如毒蛇狩猎，扑腾而出。</p>

三道疾风，三重虚影，攻来！</p>

风吹雪认真地拔刀。</p>

刀光闪过。</p>

天地里所有的运动，都静止了。</p>

他用落叶小心地擦去血。</p>

然后收刀。</p>

地上……</p>

一共是四具尸体。</p>

他不想看，但终究还是好奇地扫了一眼那些尸体。</p>

他腹中忽然一阵翻涌，忍不住往前奔跑起来，然后蹲在巷子角落干呕不止。</p>

干呕的眼泪都掉下来了。</p>

生命，就是如此的容易逝去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