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姐的手颤了颤,双唇微微抿动,强忍着心中悲楚:「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接到的消息,深海国际大桥底下发现的尸体,确认是他。」
玉姐没有说话,只是另一只手已是捏得咯吱作响。
「上头决定了,智运的事先缓缓,你这段日子继续守在那里,等咱们的人手齐了再说。」
「他们都很忙?」玉姐径直问道。
「嗯,如今是特殊时期,他们都有任务,」电话里的语音突然顿了顿,忽然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接着说道:「紫鱼,我知道你想报仇,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他们忙完了,我派人过来你那边,不会让黄山白白牺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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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在哪呢?」在学校里,温雪又穿回了她的那身粗布格子衫,倒是显得有几分土气,可她眼眸里闪烁着的明媚倒是不容掩盖,配上她那小心翼翼生怕别人瞧见的模样,倒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接到钟致远的电话,她便心中惴惴不安,她从来没有想过,对她那贫苦的家庭而言望尘莫及的数字,居然半天功夫就被人解决了,一想到自己差点走上了那条不归之路,心中不由又生出几分庆幸,只觉着好像天无绝人之路一般,父亲有救了,她,也有救了。
「嘿,在这!」钟致远从身后钻了出来,恰好站在了温雪的跟前,倒是把温雪吓了一跳。他此刻穿的是一身球衣球鞋,一身精壮的肌肉尽数展露,贴得如此之近,那叫人悸动不安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温雪俏脸一红,下意识的退了半步。
他们约的是学校里另一个校区的咖啡厅,钟致远想了个办法,先是打电话约着晓雨她们练球,让她们先去球场等着,自己便趁个空荡约着温雪出来,将手中的卡递给温雪:「来,这是给你的,以后,再也别去那地方了。」
温雪望着手中的IC卡,只觉着这冰冷的小卡片突然间变得滚烫起来,鼻尖一簌,眼泪便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诶诶诶,你别哭啊,你这一哭让人看了怎么想。」钟致远赶紧止住她的哭声。
「谢谢。」温雪清了清嗓子,可依然没用什么效果,带着些沙哑的哭声说道:「我,我毕业依旧努力挣钱,我一定还你。」
钟致远点了点头,倒也没拒绝她的承诺:「行吧,你快去医院吧,我这边还要陪她们去练球,就不多陪你了。」
「嗯,好,你去吧,我这就去医院。」温雪应了一声,不再多说,就这样看着钟致远告别向着球场走去,看着他高高的身影,温雪一时间有些痴了,心中不禁想着:若是昨天他没有醒过来…旋即又想起宿舍里那位纯真无邪的小妹妹,苦涩的心灵瞬间一阵酸楚,温雪摇了摇头不再多想,站起身来向着校门口走了出去。
短暂的咖啡厅之约落下帷幕,本应是二人心中不为外人所知的小秘密,可却并不如他们所想的那么隐蔽,咖啡厅的另一侧角落里,一道狡谐的目光闪烁,似是已将一切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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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张科长,我是先前跟你联系的小叶…」
「哦?是你啊,不是说让你联系法院那边吗?你这是诉讼刑事案件,主要还是靠法院那立案的。」
「是是是,张科长,我昨天按您的指示联系了法院的李副院长,可他说案件涉及到公安系统内部,还需要你们检察院的公文批示,您看什么时候…」
「这个老李啊,还真是…这样吧,我这几天有点忙,你过几天再来找我吧。」
「可…可是…」电话这头的叶诗翩有些焦虑:「张科,之前那位和我联系的岳姐好像说检察院是可以立案的。」
「那你去找她啊。」电话那头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悦。
「不是,张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叶诗翩心里愁苦万分,自那日与岳彦昕见面之后,本以为这件事会很快有个结果,可谁想着岳彦昕电话过来说是有接了个紧急任务,这桩案子交给了如今耳边这位张科长来跟进,自此之后音讯全无,连电话都打不通了。而这位张科长却是与岳彦昕的热情关怀完全不同,一上来就打着官腔,竟是让她兜兜转转去找法院,把她们当皮球一样推来推去。
「要我说啊,你就跟老李好好说说,应该就会给你立案的,到时候咱们才好调查嘛。」电话里的声音稍稍缓和,旋即又是熟悉的那句:「好了,小叶啊,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回头咱们再聊。」
「嘟嘟嘟嘟…」
刺耳的忙音响起,叶诗翩颤抖的放下手机,望向身旁陪着自己的妹妹,苦涩的摇了摇头,面上柔滑的肌肤微微皱起,似是想挤出几丝笑容来宽慰妹妹,可心头的痛楚深入人心,她终究是挤不出来,双眼只微微一闭,眼泪便止不住的滑落下来。
「姐姐,他们…」叶红雾见着姐姐这副失了神的样子,心里哪里能不急,赶紧一把搂住了姐姐,轻轻问着:「姐姐,你别哭啊,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没用的,那是厅长级别的,整个深海,估计没有几个人能得罪得起,我们是什么人啊,我们就是这大城市里的浮萍…」叶诗翩哭诉着,虽是不比那日苦难,可这心头的大山却是越压越重:「我好恨啊!」
「姐姐,你别想不开,没事的,你还有我,还有爸妈,要不,我陪你回家休息段时间吧。」
叶诗翩闭了闭眼,稍稍推开妹妹的怀抱站了起来:「你又是班导,又要准备考研,聂云他比赛也快了,哪里有时间陪我回去。」
「可是,姐姐,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叶红雾了解姐姐,姐姐虽然看起来有些柔弱,可骨子里却是天生要强,自小认定了的事就是怎么劝也拉不回来,也因为这样,大学里也没能找个合适的男朋友,如今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真有可能干出点傻事来。
「你这样陪着我也不是办法,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我想一个人睡会儿。」
叶红雾轻轻「嗯」了一声,又朝着房间里望了望,想着房里早早被自己收起来的剪刀等危险品,应该是确认着房间里再没有什么危险,点了点头,这才缓缓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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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清晨的第一抹阳光洒落在房间里的时候,本应熟睡的叶诗翩却依旧挣扎通红而又惺忪的双眼,本是年轻美丽的深海校花,本是落落大方的电视台主持,此刻却是变得憔悴无力,青春的朝气在她身上找不到半点光彩,彷佛一夜之间变成了个白发魔女,满是伤痛。
叶诗翩一宿没睡,每当她睡意来临合上双眼,眼中总会浮现出那头恶熊向他扑来的场景,她彷佛置身于一片迷宫之中,每每寻得出口,那恶熊便正守在那里,一次次的希望燃起,一次次的希望扑灭。就在这样的痛苦折磨中熬了一宿,哪里还能有什么精神,叶诗翩自床上坐起,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才刚刚六点,天色刚刚放亮,街道上却已隐隐有着些许环卫在做轻扫,叶诗翩嗅了嗅鼻,轻轻的打开了房门。
妹妹还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想来也是在担心自己,叶诗翩轻手轻脚的迈过客厅,连洗漱都已不想去弄,打开了出租屋的小门,径直便向着外头走去。
她要去的地方离家不远,越过两条马路,眼前便出现了「深海大学」的校门,这是她的母校,住在这附近,她总是时不时的回来看看,她特别喜欢那片青山湖,在那里,她彷佛能寻找到自己当年的影子。
她家境一般,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有些穷困,毕竟培养着两个女大学生的开支也是不菲。叶诗翩好强,自进入大学的第一天起便选择了播音主持这个方向,初时她的普通话还有些家乡口音,为了练好,无数个清晨她都在青山湖畔独自发声,为了未来的路,她逼着自己去了解各项体育赛事,大学四年,她拒绝过许多男生的爰慕,对她来说,带着妹妹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才是重中之重。于是乎,她一路奋发,终于是靠着优异的成绩和表现被深海电视台录取,才毕业一年时间便已经开始有了跑散场的待遇,按照她的估算,再过五年,她就能登上更大的舞台。
这算是站稳了脚了吧,然而在尊严面前又有什么用呢?
一想起那个夜晚的噩梦,叶诗翩就恨得牙关紧咬,浑身都是一阵颤抖,忽然之间,她觉着自己有些孤独,要是这个时候,有个爰我疼我的人在身边陪着我?要是那个时候,有个高大威勐的人站出来护着我?然而没有那么多的如果,青山湖依旧清澈安静,朝阳微微升起,湖水周围的草坪还带着些许朝露,一切的一切在叶诗翩看来都是那么的美好和惬意。
「再见了!」叶诗翩的脑中终于是生出这样一句台词,彷佛酝酿许久,又彷佛是突然萌生,她自己也琢磨不清楚,她一步步的向着湖水走去,悠然而神伤。
「再见了妹妹,再见了世界!」叶诗翩轻声呢喃了两句,双脚已是走到了湖畔边缘,拖鞋缓缓踏入水中,一股凉意传来,但她却已没有半点退缩。
「诶,你干嘛啊?」便在叶诗翩正要迈步之时,身后骤然传来一道男声,叶诗翩一个踉跄,还落在岸上的脚突然一滑,竟是「扑通」一声坠入湖里。
「诶诶…」岸上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唤,叶诗翩已是听不真切,虽然是失足坠落,可毕竟也已是如她所愿坠入水中,感受着水中窒息的压迫感,叶诗翩澹漠的心突然之间生出了几丝畏惧,突然,水中勐地传来一声炸响,叶诗翩只觉着背上不多时传来一阵力道,只听得「轰隆」一声,已然沉入湖底的她居然被人抱了起来。
无数的水滴自身上坠落,叶诗翩浑身湿透,一脸茫然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是他?
是那个曾经为他解过围的少年!
他为什么在这里?
钟致远自然不能立刻回答他的问题,他一早醒来正要去球场练球,可经过青山湖畔之时却是隐约望见一个穿着睡袍的女人摇摇欲坠的,像是喝多了酒一样,钟致远看得仔细,当看到这女人果真是冲着青山湖而去的时候,钟致远哪里还顾得上许多,「扑通」一声便坠入水中救人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