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群盗脱困各星散 佳人乘鹤伴云飞(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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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崎岖的山路小道上,刘六、刘七两兄弟狼狈奔行,二人衣衫裤脚上随处可见干涸变黑的斑斑血迹,不知经历了多少场生死搏杀。

“他奶奶的,那群鹰爪孙是不是发了疯啦,咬着咱们就是不松口!”刘七扶着山间一棵苍松,呼呼喘了几口粗气,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

“那还不怨你!劫个官库也就罢了,你他娘好端端地放火作甚!”刘六没好气地吼着自家兄弟。

“不是想借火势拖延下官差么,谁承想那夜风势恁大,火头直接燎到了官衙房檐……”刘七悻悻道。

“如今倒好,好好的强盗做不得,倒成了天下缉拿的反贼,这天底下咱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啦!”前途渺茫,刘六满腹都是失业待岗后的灰心丧气。

“还不是张忠那没卵的阉货不地道,收了银子不办事不说,还将我们哥俩给点了出来,娘的,老子寻了机会定要将这阉狗碎尸万段!”刘七恶狠狠道。

“行了,先顾好自己吧,如今直隶各府州县遍贴咱哥俩的画影图形,只要街市上一露头,说不得官军立时就会赶过来拿人,这河北是待不得啦!”刘六叹了口气,拧眉思索到一条出路,“咱们去山东,寻个绺子入伙,熬两年来日东山再起!”

“山东?”刘七挠挠脑袋,颇有些不舍直隶这块宝地,“咱的弟兄被官军剿得七零八落,又在官家那里挂了号,小的杆子不敢收留,大杆子恐也看不上,咱们能去哪儿啊?”

自家兄弟什么打算刘六再清楚不过,狠狠吐出一口浊气,“我自有去处,你也不必担心少了油水,山东守着运河,不比天子脚下买卖进项少!”

一听这话,刘七登时有了劲头,“那听哥你的,咱马上就走!”

二人立即打起精神,继续赶路,只是逃亡许久,一头扎进山里有些晕头转向,急切间寻不到出山道路,正焦急间,一个戴着斗笠的樵夫担着柴从对面走来。

刘七见了大喜,快步迎上,还没到近前便扯着嗓子吼道:“喂,老哥,打听个路。”

来人一愣,将肩上的柴火放下,陪笑道:“官人有何吩咐?”

“你可知道那出山的路……”刘七挺胸腆肚,吐沫横飞,浑没发现一柄细窄长剑从挑柴的扁担中抽出,悄无声息刺向肋下。

眼见长剑便要透身而入,一只大手扳住刘七肩头,将他向后一带,与此同时,一柄钢刀挂着凌厉风声斜劈而下。

樵夫身形一转,避过刀势,一捆干柴却在刀锋中轰然破开,枝杈横飞。

“哪儿来的点子不要命了,敢暗算你家七爷爷!”捡了一条命的刘七怒不可遏,抽刀指着樵夫怒叱。

樵夫将头上斗笠摘下,露出粗眉大眼的一副方正面孔。

刘六见那樵夫相貌,再看向他手中长剑,目光不由一凝,脱口道:“‘无情剑’黄宁?”

“不愧是河北大盗,果然见识不凡。”黄宁脸上笑容尽敛,冷冷道:“不知在下哪里漏了马脚?”

刘六冷笑一声,“一个山野樵夫,见了我们哥俩这身血腥气,竟然丝毫不见慌乱,岂非本就是件怪事!”

黄宁叹了口气,随手将斗笠往山间一丢,“我早说过自己不会演戏,这事该你来的……”

“我的刀那小柴堆里可藏不下!”一阵爽朗大笑,一个持着厚背大砍刀的魁梧大汉自刘家兄弟身后密林间冒出。

大汉手中那口刀明显比寻常砍刀大出一号,刀背厚重,刀刃锋薄,看着足有几十斤分量,刘六转头只瞥了一眼,便猜出来人身份,“‘万胜刀’刘儒?”

持刀大汉瓮声道:“不错。”

“我们兄弟与你们两个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这般偷施暗算,却是何故?”

“官差拿贼,天经地义,哪有什么缘由因果!”刘儒晃着脑袋道。

“你们两个事儿闹得大了,上峰下了严令,必要拿人归案,死活不论。”黄宁接口道,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始终未离开二人手中钢刀。

“哥,跟他们说什么废话,宰了不就完了嘛!”刘七早已不耐,瞪着黄宁的眼珠子通红,飞身上前,一刀“天雷强击”,斜劈而下。

刘家兄弟的百臂雷光刀名声在外,黄宁岂敢轻视,手中剑不与之硬碰,而是身子微侧,一剑斜撩,直趋刘七丹田,逼得刘七撤刀回救。

见同伴交上了手,刘儒也不耽搁,抢前数步,不由分说,便是连环三刀,刘六匆忙舞刀招架,只听密如急雨的三声金铁交鸣,二人各退数步,势均力敌。

刘儒生性好斗,遇敌则先,此际哈哈一笑,道声“再来!”一挥厚背大砍刀,再度攻上。

刘六暗暗叫苦,刘儒的七七四十九手万胜连环刀简单实用,讲求的是出刀快捷,闪战迅疾,与他的百臂雷光刀各有千秋,若是平时遇上,大家各凭本事,自然不惧,只是如今他们兄弟迭遭围捕,早已是人困马乏,对方以逸待劳,后续还不知有多少帮手赶到,纠缠下去,百害而无一利。

另一方的刘七同样不好受,黄宁的无情剑法剑势凌厉,招招取人要害,攻敌之必救,两人交手十余回合,他竟无一招施展完全,憋闷不已。

刘六忽地撮唇长啸,刘七听了立时猛攻三刀,跳出圈外,与刘六会合背身而立。

“哥,点子扎手,怎么办?”

刘六扫视四周,沉声道:“撤。”

兄弟二人心意相通,既萌退意立时便有定计,刘六刀锋一扬,将山道上余下那捆干柴挑至半空,刘七刀光如轮,转眼将那枯枝朽木绞得粉碎,旋风般向黄、刘二人席卷而去,同时两人双刀狂舞,豪光绽放,山石碎砾雨点般飞出。

枝叶障目,不见人影,耳边又听飞沙走石,声势惊人,黄宁不敢冒进,纵身跃后,刘儒艺高胆大,施展万胜神刀中的“八方风雨”招式,将周身护得风雨不透,只听刀身上不时传来叮叮当当阵阵砬声,俱都劲力不小,迫得他止步不前。

好不容易待得烟尘落尽,再看山道上落叶飘飘,碎石狼藉,哪还有刘家兄弟半个人影。

剑光一闪,黄宁一剑穿透数片落叶,恨恨道:“竟让这二人逃了!”

刘儒却是比同伴想得开,将大刀往肩上一扛,笑道:“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这些贼人多是有家有口的,你还怕他们跑到天上去?”

黄宁攒眉,“你是说……”

“辛苦了大半日,下山喝酒去。”刘儒不再多说,哈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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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

少卿周东签了一份文书,递与下面站立的左寺副徐祯卿,“昌国,将这批人犯由刑部提来。”

徐祯卿翻阅文书,抬眼道:“这是日前厂卫捕的那批歹人?”

周东点点头,“诏狱可不愿管这些人的饭,在刑部关了些日子,已然定了罪,大理寺照例审议。”

徐祯卿戏谑一笑,“既是锦衣卫拿的人,他们要杀要剐径自处置便了,何须交三法司这般麻烦,难道我等还敢驳谳不成?”

周东白了属下一眼,也不知他这番阴阳怪气冲着谁来,没好气道:“本就是走个过场,这些人都是罪案累累的江洋大盗,刑部俱有案底,你还想给他们翻案不成!”

“纵是恶贼惯盗,朝廷自有法度章程,那锦衣帅在地方教唆宁杲不经法司审录复议,便擅杀囚犯,置国法于不顾,置三法司于何地!”丁寿虽然对外掩人耳目,但最早报送京师的文书却是他与宁杲共同署名,徐祯卿身在大理寺,自然晓得其中内情,早知丁南山行事恣肆跋扈,却未想手伸得恁长,视国法人命如同儿戏,未免言辞激烈,忿忿不平。

“住口!”周东厉声怒叱,总算明白这小子哪根筋搭错了,合着是给文安那批死鬼鸣不平呢,谁不晓得丁南山乃刘瑾心腹,圣眷正隆,六部九卿俱都装聋作哑,何用你来强出头,周东觉得徐祯卿还不如顶撞自己两句呢,起码不必担心隔墙有耳,这要万一被东厂坐班的番子听去,传到刘瑾耳中,以为是他从中挑唆,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刑部与都察院俱未多言,你操什么心!老老实实将人犯带来,我等画押署名即可,不必多生事端。”

“可那其中还有一个守御千户,难道也这样不明不白……”

徐祯卿并非不知利害,只是文安县擅决狱囚做得实在太过,他还想再言,周东一拍书案,“兵部的人都未曾喊冤叫屈,何用你徐昌国来狗拿耗子,这差事你到底能不能做?不能我换别人去!”

徐祯卿闻言一窒,终于低眉垂首道;“卑职领命。”

“吴中诗冠?呸,要不是上面有王阁老护着,本官早给你好看!”望着徐祯卿离去身影,周东恨恨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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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几十名差人押解着数辆囚车,在刑部大街上缓缓而行,三法司衙门相互距离甚近,所谓押解人犯,也不过是左手倒右手,每个囚车中塞了足有四五个犯人,手脚不得伸展地锁在一处,放个屁都要诸人分享。

“他娘的,不过就是来京城喝了杯寿酒,怎地就成了阶下囚啦?”劈山刀邢本道窝在囚车中,晃着大脑袋犹在百思不解,“到死都是个糊涂鬼,真他娘冤枉!”

“栽了就是栽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叽叽歪歪扯那些有的没的作甚!”齐彦名手脚都上了镣铐,这厮却是个心大的,浑没当做个事。

“您二位手上都有人命,挨那一刀也不冤枉,我不过一个日走千家夜走百户的梁上君子,却是招谁惹谁啦,与您几位一个下场!”草上飞贾勉儿小声嘀咕,满心不情愿。

“去你娘的,你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蟊贼,能与爷爷死在一处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还委屈你了不成!”齐彦名啦啦啦扯动铁镣,踹了贾勉儿一脚,虽说都是见不得光的黑道买卖,可也有鄙视链的存在,强盗始终是看不起小偷。

“老实些,皮痒了是不是!”一个大理寺差人用刀鞘狠狠敲打着囚笼,警告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