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息事端贡院动武·采风闻大内演戏(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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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储奇道:“不知尊驾如何称呼?又是奉了何人之命?”

“卑职锦衣卫百户邵琪,自然是奉我家卫帅之命行事。”邵琪垂手肃立,有问必答。

“丁南山?”王鏊与梁储疑惑地对视一眼,“他怎知晓贡院举子生事?”

“敝上自无未卜先知之能,缘因钦天监曾言报荧惑久守文昌星不移,卫帅恐此乃上天示警,忧心贡院有遭回禄之虞,特命卑职多加小心看护,今日贡院揭榜启钥,五城兵马解除封锁,卑职想着善始善终,便带人再来巡视一番,不想遇见此事……”

“钦天监预警之事我等也得传讯,赖陛下洪福,院内诸位大人并心协力,会试这段时日院内安然无恙。”身为总提调的刘机虽是心中得意,该捎带上的人物还是面面俱到,又向邵琪道:“本是老夫之责,却教缇帅费心,请邵百户代老夫转为致谢。”

邵琪点头应是,王鏊绷着老脸轻轻哼了一声,梁储慨叹道:“难为你等辛苦,只是……诶,那些举子虽是行为过激,可你当街打了他们,传扬出去恐也难以善了啊。”

梁储是真在替邵琪担心,毕竟人家是给自己帮忙才动的手,怎知邵琪镇定一笑,悠然道:“卑职见有人在贡院前斗殴生事,才率部驱离,从头至尾锦衣儿郎几时动过众举子一根手指头。”

你是没动手指头,是直接抡棒子打啊,梁储心想你这样自欺欺人有个屁用,那些士子是自己把自己揍得鼻青脸肿的,说出去谁信啊!

“叔厚不必担心,老夫早闻每名缇骑皆豢养着三五名市井闲汉,这群京师恶少不隶锦衣,却都听其使唤,平日里或是用来打探消息,或是充作打手帮闲,想来邵百户初时便早有定计了。”王鏊不同梁储为官后一直在修书讲学,正经在吏部干过实务的,锦衣卫的花招门道也清楚多些。

“卑职不明阁老之意,不过朝廷若要锦衣卫缉拿殴人凶嫌,卑职自然责无旁贷。”邵琪面不改色,笑容依旧。

王鏊等人才不会操心那些预备为锦衣卫顶罪的编外“临时工”,只是看看天色道:“时候不早,该进宫面圣了。”

众人俱都点头,会试已毕,一众考试、监试、提调等官须要向皇帝复命,这差事才算功德圆满。

“阁老且慢。”邵琪道。

王鏊蹙额,“还有甚事?”

邵琪欠身一礼,“众举子滋事情由卑职适才也略有耳闻,此次会试众举子无论取与不取者,他们的三场试卷定还要妥善保存,以备复校之用。”

王鏊面色一沉,“荒谬,你当陛下也会听信这些无稽之谈,质疑老夫有失公允不成?”

邵琪躬身低头,“卑职绝无此意,只是想提醒阁老,既然风波已起,最好还是做好应对的万全准备。”

王鏊冷笑道:“老夫问心无愧,无须准备!”当即昂首挺胸,拂袖而去。

“老夫替济之谢过邵百户。”梁储却没王鏊那般不通情理,还是与邵琪客套。

“卑职不敢当,昔年徐经科场案程篁墩午门置对,据理力争,所依凭的便是封存的朱墨试卷,敢请梁大人还是劝劝王相才好。”

梁储笑呵呵拍着邵琪肩头,“难为你想得如此周到,不过此番确是多虑,世衡兄身为总提调,早已安排妥当,本科春闱朱墨试卷均安置至公堂中,执役严加看守,断不会生出变故。”

“叔厚兄过奖,老夫不过尽好本职而已。”刘机自衿微笑。

“原来如此,确是卑职杞人忧天了。”邵琪唇角微扬,好似心底也随之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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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顺胡同,杨府。

“砰!”重重一巴掌拍在了紫檀小几上,震得几上茶盏哗啦啦一通乱响,杨廷和面沉如水,寒声道:“落榜了?”

杨慎直挺挺跪在堂下,苍白面颊上尽是懊悔愧疚,低声道:“是,孩儿不肖,有辱门风,请父亲责罚。”

轻轻叹了口气,杨廷和颓然坐倒,疲惫道:“事到如今,责罚你还有甚用,你那几篇文章是如何做的,诵与为父听听,我与你评点一番。”

“孩儿……记不得了。”杨慎垂首道。

“如此重要之事你当真不记得了?”杨廷和横眉怒视自家宝贝儿子,初返家之后他也曾过问考得如何,杨慎敷衍了事,当时他也未曾在意,如今看来这小子怕当时便有预感将要落第。

“孩儿意马心猿,所作文章确是不曾记得。”心绪烦乱之下作的几篇经义拙劣至极,杨慎如何还敢拿出来现眼,只是将头垂得更低,一味道:“求父亲降罪。”

“三心二意,魂不守舍,那你身在考场,将心思都用在了何处?!”杨廷和痛心疾首,直接将手边茶盏摔了下去。

杨慎怎敢说他满脑子都是雪里梅光着身子婉转承欢的情景,真被人知道了他的小心思,恐怕不等老爹收拾,他自己就没脸活了,自责懊恼之下也不顾地上碎瓷水渍,只是连连叩首。

“父亲息怒,孩儿愧对杨氏门风家誉,自知罪孽深重,甘受家法处置,求父亲您保重身子。”

“你……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杨廷和捂着胸口,点着杨慎的手指气得乱颤。

“大哥,慎儿,这是怎么了?”方步入厅堂的杨廷仪见了父子二人这般场面,大惊失色。

杨慎如同见了救星,急声道:“三叔您来得正好,快请劝劝父亲,莫要为我这不孝子气坏了身子……”

弄清原委的杨廷仪点点头,“好了慎儿,你先下去歇息吧,这里有我。”

“这……”杨慎有些不放心的看着父亲。

“你还留在这里丢人现眼么,滚回房读书去!”杨廷仪嗔目大喝。

杨慎急忙磕了个头,又向杨廷仪行了一礼,灰溜溜地躲出了屋子。

“大哥,科场之中本就是运气居多,便是你文章不佳,保不齐偏能入了考官法眼,就此脱颖而出,见怪不怪,你也不必太苛责慎儿。”杨廷仪给兄长抚胸捶背,帮着顺气。

“愚兄中举后也是两试不第,何尝不知其中关节,本想着……”杨廷和重重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看看他唯唯诺诺只知请罪的那副模样,毫无我当年知耻后勇之心,将来如何能成大事!”

老哥你那十二岁中举的往事纯属逆天,就是耽误两科,十九岁登第也是进士中的异类,总不能要求儿子跟您一样都是神童吧,心头虽觉兄长小题大做,杨廷仪也唯有笑着开解道:“慎儿自幼聪慧,少有才名,众皆称奇,一路是太顺遂了些,经此挫折,也未见不是好事。”

“那也要他自己争气,重新振奋才可,我就担心他一蹶不振,就此消沉。”杨廷和忧心忡忡。

“来日方长,兄长也不必急于一时。”

“也罢,由他去吧。”杨廷和放下儿子的事,才有心打量起自家兄弟,看他冠带齐楚,收拾得上下整齐,显是一副出门装扮,诧异道:“你有约在身?”

“本兵公子登第,摆酒宴庆贺,我这身为亲信部属的,又怎能缺席。”想想自家侄子,杨廷仪不由生出一般人两样命之慨叹。

杨廷和“嘿”的一声,“未想到有一日,我杨某人的儿子竟比不得他刘至大家的纨绔膏粱了!”

“福兮祸之所伏,本兵怕也开心不得几刻。”

“哦?”杨廷和浓眉轻扬,“此言何意?”

“兄长心思只在朝堂之上,自然不晓这些市井流言……”杨廷仪嘴角轻勾,贴着大哥耳边一阵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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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太液池东畔。

“臣丁寿觐见陛下。”丁寿立在码头上,向才下游船的朱厚照躬身施了一礼。

“和朕就别这么客气了,过来过来。”才游船逛了一圈,朱厚照兴致不错,团龙袍袖口湿答答的也懒得去管,凑近丁寿左右端详一阵,疑惑道:“你脸色不太好,可是身体不适么?”

丁寿摸了摸脸颊,扁扁嘴道:“无事,只是近日为些缘故心情不爽利,胃口不佳罢了。”

“何事?可要朕帮你做主?”小皇帝十分仗义地说道。

“谢陛下垂意,不是什么大事,臣已经无碍了。”

“那就别难受了,来,朕请你看戏。”朱厚照勉励地拍拍丁寿肩膀,“臧贤他们最近编排了些新戏,母后圣旦就快到了,你陪朕选选,看哪个适合演给母后贺寿。”

君臣二人沿着太液池向北行去,北岸偏西临水处有一片殿宇,名曰“太素殿”,以茅草盖顶,白土粉墙,风格十分别致。

“这附近殿宇皆是天顺年间所建,太素殿后那画着松竹梅的草亭,名为”岁寒“,殿前那两处园景分别是远趣轩和会景草亭,今日便在轩内观戏。”朱厚照与丁寿介绍后笑问:“你觉此处怎样?”

朱祁镇是不是苦日子过惯了,在皇家苑囿中建出这么一片村舍来,丁寿眨巴眨巴眼,没好意思实说,只道:“清新质朴,一洗铅华,应着”太素“之名,却也名副其实,只是处于西苑之中,似乎不合皇家雍容气象。”

丁寿到底没忍住,朱厚照听了一拍大腿,“此言甚合朕意,正逢太素殿年久失修,朕也有翻新之意,此番定要一改前貌,凸显皇家气度。”

“陛……陛下,臣这……”丁寿立时警觉起来,难不成二爷还要往里搭钱,我这不嘴欠么,心里这个悔恨就别提了。

“瞧你那小气劲儿,又不用你花银子,让你帮着出出主意而已。”朱厚照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有老刘在,内库宽裕多了,哎,你那银子回头就还你啊。”

“哎呦,陛下与臣见外个什么,有道君忧则臣劳,陛下有这个心思,臣下合当为圣上分忧才是。”丁寿偷偷抹了把冷汗,总算松了口气。

“还在朕这儿演戏?你若是真不要,那银子我就不还了。”

“万岁就当臣适才什么都没说。”丁寿立时闭住了嘴,不说各地镇守太监输京孝敬,就是今年各地布政使朝觐的见面礼刘瑾都拿到手软,自己何必去充那冤大头。

朱厚照哈哈大笑。

来至远趣轩前,张永在轩前迎候,“陛下,都已准备妥当。”

“好,随我来。”朱厚照点点头,率先进了敞轩。

“臣等恭迎陛下。”远趣轩内王鏊与梁储等人带着众官起身迎驾。

“两位先生免礼,”朱厚照随意摆摆手,径直奔了搭着明黄椅袱的蟠龙交椅上坐下,招呼道:“众卿也都起来吧。”

这老东西也在?

丁寿与王鏊眼神交互之间火花四溅,彼此俱都不屑为伍。

“二位先生请坐,你也坐啊。”小皇帝还真有点主人待客的意思,待众人入座,便道:“会试锁院近二十日,诸卿案牍劳形,俱都辛苦,今日陪朕一同观戏,聊作慰劳。”

王鏊等又都离座谢恩,朱厚照笑语抚慰,一派君明臣贤的和睦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