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托腹心权阉谈古·告手足贵胄请名(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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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没有。”丁寿摇头。

“那你何以与他过不去?”刘瑾轻笑。

“小子是觉得……”丁寿犹豫再三,迟疑道:“宁王四处招揽贤才,又请复护卫,恐别有所图。”

刘瑾面色一凝,沉声道:“你有证据?”

“目前尚没有,不过只要公公想要,锦衣卫定能找得到。”反正那宁王注定也是要造反的,给他随便栽个赃扣上个谋逆帽子,二爷一点心理负担没有。

“咱家不是让你去罗织罪名,当年靖难,甚赖大宁诸军,宁王一脉功在社稷,天下人都看在眼里,不能给陛下招来刻薄寡恩的名声,”刘瑾忽地一叹,悠然道:“说句大不敬的,永乐爷当年对不住宁献王,功成之日,非但未如允诺的平分天下,反将之移藩南昌,处处提防,幸得宁献王也深谙保身之道,移封后韬光养晦,精研黄老,可怜长于军伍的一代贤王,最终只落得成为一个着书立说的大明奇士,呵呵,可悲!可叹!”

丁寿没空理会老太监的伤春悲秋,急声道:“也正因此故,宁府一脉必然对太宗子孙心存怨恚,如今这宁王不但勤于文事,还妄图恢复护卫,狼子野心不可不察。”

“自宁献王后,历代宁王皆是修文善书,好学博古,汇集一群文人雅士往还论道,已是常态,至于南昌左卫,本就是宁府护卫,你凭甚说他心存反意?”刘瑾反诘。

丁寿顿时语塞,总不好说自己是被雷劈过来的,晓得那宁王定要造反吧,心道这老太监不知又收了宁藩多少好处,这般替他说话,没好气道:“那咱们便走着瞧,看这位宁王爷会不会惹下乱子!”

怎料听了丁寿赌气之言,刘瑾非但不恼,反莞尔道:“朱宸濠若果真按捺不住,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咱家乐见其成,燕、宁二宗恩怨纠结百年,也该到了结的时候啦……”

老太监似乎对江西那边也不放心啊,丁寿讶然道:“公公既有此隐忧,那您何必还要恢复宁府护卫,这岂不是给他手中递刀么?”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咱家若只一味防着压着,宁王那里只会加倍谨慎小心,说不得还会暂息了不臣的念头,反不如多加纵容,适时再推上一把,”刘瑾再次指了指院外那口棺材,冷笑道:“将杨斌提拔为方面大员,也是此意,骄则恣,恣则极物,变生矣。”

真阴啊,老太监分明是在在给宁王和播州挖坑啊,丁寿咂咂嘴,“可是……不同朝廷对播州早有布局,那江西吴头楚尾,宁王居于洪都要地,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一旦生变,江浙财赋重地岂不皆遭兵燹?”

刘瑾横了他一眼,“你能想到的,太宗爷当年又岂会想不到,徙封之时,宁献王求苏州、钱塘之地,太宗皆不允,独将宁藩封在南昌,可知为何?”

丁寿脑袋一晃,表示不知。

“你可知卓敬其人?”

“喔——”丁寿恍然大悟状,“没听说过。”

“找打。”刘瑾举掌作势。

“您老别生气,小子搜肠刮肚,真没想起这人来。”丁寿嬉皮笑脸道。

“此人是建文朝的户部侍郎,你不晓得也不奇怪。”刘瑾白了丁寿一眼,缓缓放下手掌。

“这里又有他什么事?”丁寿不解,都一百多年前的人了,老太监怎么忽然道起古来。

“当年建文削藩,卓敬呈以密疏,言太宗智虑绝伦,雄才大略,酷似太祖,北平之地形胜,士马精强,谏言将太宗徙封南昌,万一有变,亦易控制,”刘瑾面上露出几分讥嘲之色,“可惜建文未纳其言,后太宗登基,执卓敬于狱,怜惜其才,虽招揽不得,亦不忍杀之,恰荣国公进言:卓敬之策若得见用,圣上安有今日。遂动杀心,夷其三族。”

丁寿挢舌,道衍和尚不愧形如病虎,是真够狠的,“所以……永乐爷把这招用在了宁王身上?”

刘瑾嘴角微撇,“你小子如今明白了吧,只要部署得当,封堵住他祸乱东南的出路,咱家只怕他不反!”

“可小子还是有点糊涂……”

“怎么?”刘瑾微讶,寿哥儿几时变成了榆木脑袋。

“观公公方略,南赣各府及闽浙二省皆应是设点布局之处,府县卫所俱该善加笼络才是,怎地内府尚有人与其为难呢?”拿了人家画,总得把事给办了,丁二自问这点规矩还是拎得清的,当下将陈良遭遇述说了一遍。

刘瑾听完后不置可否,只是点点头,“咱家知道了。”

“什么叫您知道了!那侯宽等人公然索贿,陈良身为三品武官都难幸免,其余被勒索解户又该怎样凄惨!”丁寿愤愤不平,若不是自己遇见,怕是陈良就要上街讨饭了。

“你收了那陈良多少好处?”刘瑾忽问。

“没有!”丁寿断然否认,丁点儿亏心都没有,“小子是买了陈良一幅画,但是给了银子的,吏科给事中李宪可以作证!”

刘瑾也没再纠缠这事,只问道:“那陈良所纳军器可否坚利?”

“这个……管库官吏未经勘收,如何晓得?”丁寿两手一摊。

“既然不晓情由,你让咱家如何处断?”

“纵是地方所输军器不堪,按照旧例领回改造补纳也就是了,这么将人吊在京师,岂不是有意为难!”

“咱家这里从没什么惯例,”刘瑾声音转厉,寒声道:“沙场克敌固然要官军奋勇,更要甲兵坚利,近年来兵部向天下卫所年例成造军器,有名无实,徒费钱粮,俱不堪用,这般蒙混职事,只教他们领回补纳,岂非太便宜了!”

“可侯宽他们……”丁寿还想辩解几声。

“咱家自会彻查戊字库,但也不会放过勘验地方缴纳军器,谁的罪谁来背,哥儿,你就少操心了!”

老太监隐含警告之意,丁寿缩了缩脖子,细想想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似乎没必要为了陈良惹毛刘瑾,大不了赔他三百两银子就是。

“公公教训的是,小子告退。”丁寿准备溜之大吉。

“哪里去?”

“我……衙门里还有些公事。”丁寿信口胡诌,他那边还有一朵玉芙蓉要去安抚呢,这锅米再耽误下去别说做熟,怕是夹生都难。

“你小子几时这般勤快,”刘瑾笑骂一声,面上露出几分慈爱,“公事什么的且放放,念在你适才的那点良心,赏你顿晚饭吃。”

晚饭?

二爷午饭还没吃呢,都是那个圆脸小子捣乱,打扰老子做饭,逮到机会非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丁寿恨恨想道。

“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只是小子这顿饭能不吃么?”

“不行。”

“那我便真没什么可想的了。”丁寿苦着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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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清坊,会同北馆。

一处馆舍内,一名二十余岁的七品武官怒气冲冲指着跪在地下的几名校尉,大声呵斥道:“两个大活人,你们竟然连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晓得,究竟怎么当得差!”

几名校尉委屈至极,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道:“大人,您也晓得小郡主的脾气,她不让属下等打扰,属下们怎敢在她面前露头……”

“办事不力,还敢狡辩!”武官一脚将那校尉踹倒,戟指怒骂:“京师之地龙蛇混杂,倘若小郡主有个好歹,我等该怎样向王爷交待!”

“蒋大人少安毋躁,小郡主古灵精怪,又一身武艺,等闲不会吃亏,况她身边还有铭钰那丫头跟着规劝,谅也无妨。”一个身着五品常服的文官笑着劝道。

“袁大人如何不知,那丫头刁蛮任性,真个鲁莽起来,铭钰怎生劝得住,”武官坐在椅上气哼哼埋怨道:“此番就不该带她出来,都是姐姐将她宠坏了!”

文官笑笑,没有接口,他名唤袁宗皋,虽是弘治三年进士,又任王府长史司五品右长史之职,却不好对眼前这个七品散官逾礼之言指摘什么,因为人家毕竟是一家子,别说道两句王妃姐姐的不是,就是贬损王爷几句,以兴王爷的和顺性子,估计对这位小舅子也就是一笑置之。

对几名王府校尉摆摆手,众人施礼退下,袁宗皋走到兴王内弟蒋轮身前,笑着安抚道:“小郡主在湖广憋闷久了,出来开阔一下眼界也好,再则,此番的差事,少不得还要人家帮衬,蒋大人便睁一眼闭一眼吧。”

蒋轮苦笑道:“那丫头疯惯了,撒出去便不见影子,如何指望得上!”

“莫说小郡主天真烂漫,正是贪玩之时,便是袁某,离京十余年,也甚怀念帝都气象,若非公务在身,也早已出去醉酒酣歌,眠花宿柳了。”袁宗皋捋须自嘲。

“二位大人本是前途无量,随王爷之国安陆十余年,屈就长史一职,实是可惜了。”蒋轮颇有感怀,袁宗皋与左长史张景明中进士后还未曾选官,便因原担任兴王府长史的马政、刘良二人不称职遭罢免,他二人被吏部选作了顶包,王府官员一旦任职不得他迁,意味着此二人今后不得他用,时人多有惜之。

“大人言重,袁某与廷光兄不过三甲出身,在众多科场同侪之中平平无奇,若非借着王爷机缘,也许至今仍是个穷京官,终日为生计愁烦,怎如在荆楚家乡逍遥自在。”袁宗皋甚想得开,他本就是湖广石首人,安陆州与其家乡荆州接壤,返乡探亲确是便宜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