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息物议殿上示恩·辟蹊径府内认亲(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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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请讲。”朱厚照隐隐头痛,对这些老臣,他是奉若鬼神,敬而远之,真不想凑得太近。

李东阳稽首道:“比来皇上励精图治,威令大行……”

听了不是找麻烦而是夸自己的,朱厚照顿时来了精神,御座上端正坐姿,等待下文。

“中外臣民无不悚惧……”

“等等,你们害怕个什么?”好好听来这么一句,朱厚照立即打断询问。

一副锦心突遭打断,李东阳好悬没一头栽倒,“这个……威令素严,以至臣等战战兢兢,惴惴惶惶。”

“政令苛严,是对违法之人,先生等都是国之干城,忠君体国,何惧之有。”朱厚照理所当然道。

李东阳神色尴尬,“陛下之言甚是,只是霜雪之后必有阳春,雷电之余必有甘雨,此固上天之道,人君宜当法者……”

朱厚照皱眉:“何为”阳春“、”甘雨“,又如何去”法“?”

“老臣姑举一二上尘睿览,比如兵部追索逃军及拐马人犯,谪令戍边,而窝藏者亦发戍近卫,虽有惩奸之意,然其罪毕竟有差,可量情拟之……”

“还有么?”朱厚照问道,老刘曾说各地卫所在册军士逃亡缺额甚多,若不峻法追索,各地恐无可用之军,他也觉得所言有理,何况那些人逃就逃呗,还拐了军马走,是可忍孰不可忍。

“比如通查各衙门历年有犯错案者,佥书职名追究惩治,虽是除奸之意,但以一时之失而穷一二十年之远,以一事之差而累数十人之众,非惟人才难得抑且情有可矜,可除侵盗钱粮并受赇人命者外,其余人等从轻发落……”

“行了,朕知道了。”朱厚照点头。

“陛下稍待,还有一事……”

李东阳在内阁熟知内情,这几件事说是出自上谕,实则都是刘瑾授意,试探说了两事偷觑刘瑾神色,见老太监面色如常,不由松了口气,继续道:“比如各处查盘粮草亏折浥烂者,罪逮巡抚重臣,虽有慎重钱谷之意,然职有大小,责有专否,陪补亏折律有明条,管粮管屯等官固难辞责,巡抚之职似可请从轻处置……”

“凭什么?他们身为疆臣,总理一方,地方粮草亏折,难道还没错了!”朱厚照愤懑不平,有错的都是底下当差的,你们对朕可没这般宽容。

“并非无过,只是巡抚都御史等官总理民事戎机,事务繁冗,难免有失察之处,可治其督理不严之罪,械系追责……未免苛求。”

“李相所言甚是,求皇上明察。”王鏊立即接口。

“臣等附议。”户部顾佐与都察院屠滽等人紧随其后,各部属官见自家老大领头,也大多应和。

“李相之言乃谋国之举,老臣深以为然。”遭参劾人中尚有许多故旧下属,既然主管的文臣都已无罪,武将能有甚错,张懋乐得做个顺水人情,领着五府众多武勋一同附议。

朱厚照快被这群“双标”给气乐了,在群臣中来回巡睃,终于在右班中发现一个“鹤立鸡群”的人来。

“丁寿,你才巡视西北而回,依你之见如何处置?”

遭了皇帝点名,王鏊才发觉今日还有这么个人物在侧,他这始作俑者能说出什么好来,急声道:“陛下,丁寿戴罪之身……”

“朕几时定过他的罪!”一句反诘让王鏊闭上了嘴,正德和颜悦色道:“丁卿,你来说?”

“臣以为李阁老之言深为国计,切于辅治,言之有理。”

丁寿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不独小皇帝,一众百官也惊得不轻,这小子突然转了性!

“什么?”朱厚照一脸困惑,瞥向身侧站立的刘瑾,暗道你们事先未商量好么,“依你说来,仓储浥烂亏折之事巡抚总督等官不应深究咯?”

“臣以为一众该管官员法当重治,但仓储亏折年头久远,涉案人众,其情罪不一,不宜一概而论。”

“大金吾之言甚是。”顾佐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当年户部主事的是韩文,一定要分清主次。

“那又当如何去做?”朱厚照问道。

“可令各处巡按御史会同锦衣卫提问明白,何者侵盗隐匿,何者滥收私放,视其情状,再行定罪。”丁寿朗声道。

“丁大人果然少年持重,此议甚嘉。”李东阳微笑颔首,众臣俱都随声附和,王鏊尽管看丁寿不惯,也悻悻不再多言。

“老刘,你说呢?”朱厚照转向身旁刘瑾。

“粮草亏折毕竟乃国之重事,应让户部斟酌议覆。”刘瑾回道。

见刘瑾并不反对,朱厚照也不再说什么,烦躁地一挥手,“就照此办,都散了吧。”

下朝后丁寿便被一众大臣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这个称赞缇帅顾全大局,国之干城,那个说大金吾谋划深远,不愧朝廷股肱,总之可将丁寿吹到天上去,好似前几日被骂得当朝奸佞不是眼前人般。

对众位同僚的“健忘”丁寿可以理解,毕竟锦衣卫参与到查盘事中,众人都担心将来被拿住痛脚,提前缓和关系才是正理。

“缇帅今日出一言而满朝皆和,威风无两,实令下官钦羡。”兵科给事中张龙好不容易挤上前来,陪着笑脸言道。

淡淡扫了一眼这位兵科给事中,丁寿暂且不理会,只与其他人寒暄客套,张龙被晾在那里,一脸难堪。

待将身旁人都打发了,丁寿才转过身来,“张给谏……”

“不敢,直呼下官贱名即可。”张龙谄笑道。

丁寿失笑:“足下也是两榜进士出身,何苦自轻。”

“非是自轻,下官对缇帅高山仰止,钦慕已久,能得训教已慰平生,怎敢已官场俗礼相待。”张龙揣袖俯首,一副赤诚之貌。

“这话可不敢当,丁某前几日还是过街老鼠……”丁寿乜眼斜睨张龙,嗤笑道:“喊打的人里不就有张给谏么?”

遭了抢白的张龙笑容讪讪,“下官……一时糊涂,胡言妄语,求缇帅恕罪。”

“恕罪?言重了。身为谏官,拾遗补缺是分内之事,丁某岂敢阻塞言路,只是……”丁寿意味深长地一笑,“给谏的题本是发自内心?抑或受人指使?这其中差别大得很呢。”

“缇……缇帅何……何出此言?”事发了!

张龙心底悚然一惊,兀自不肯松口,故作糊涂。

“给谏尽可揣着明白装糊涂……”丁寿伸出手来,触及张龙肩头时清楚感受他浑身一抖。

丁寿只是掸了掸张龙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捏着他的官袍若无其事笑道:“只是本官提醒给谏一声,天气虽说转暖,可诏狱里阴气还重得很,还是提前多备几件衣物为好。”

看张龙面如土色,战战发抖,丁寿心中舒畅,曹鼎当日为了活命,可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自然这位张给谏受寿宁侯指使弹劾自己的事也没放过,王八蛋,二爷便是落水狗,也不是任人都可打上一棍子的。

张龙汗出如浆,手足冰冷,结结巴巴道:“丁……大人,其中些许……误会,请容下官解……解释。”

“别解释了,本官没那工夫听。”丁寿把手一摆,不与张龙说话的机会。

不过二爷也确实忙得很,干清宫内侍张锐一溜儿小跑奔了过来,见面先施一礼,“丁大人,万岁爷请您过去一同用膳。”

“走吧,我说张公公,光禄寺的膳食是越发难吃了,上次那道猪蹄肚快打死卖盐的,难为皇上怎么受得了……”

丁寿毫不见外地抱怨着宫廷膳食,随张锐远去,单撇下失魂落魄的张龙,愣愣怔怔不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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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朝上你是怎么想的?”朱厚照拄着下巴,瞪视丁寿。

我也想知道老太监怎么想的,丁寿费了好大气力将嘴里的鹅肉巴子咽下肚,堆笑道:“今日朝上形势陛下也看见了,若不稍作曲意,恐难善了。”

“凭什么每次曲的都是朕意,那些巡抚总督犯了错不该法办么!”朱厚照拍起了桌子。

“应该,臣也没说不治他们的罪,这不掺进了锦衣卫么,只要罪证确凿,还怕跑了他们,不过是换个说法,让那些官儿白高兴一场。”

“你是说……”朱厚照眸中放光,“那些臣子成了朝三暮四被耍弄的猴子?”

“万岁圣明。”丁寿恭维道。

朱厚照抚掌大笑,“好,你果然主意多,难怪老刘也没反对,朕都被你们蒙混过了!”

“那些官儿,将士们出生入死,衣甲俱残,若让朕晓得他们中有侵盗贪渎的,断不轻饶!”朱厚照断然道。

孩子得哄,丁寿心道,“陛下明见万里,依臣在边地所见,军士们最忌者便是有功不赏,有过不罚,赏罚不明,寒将士之心。”

朱厚照深以为然,“不错,赏罚不明,百事不成,军伍之事更是如此。”

“可据臣所知,有人却报功不实,欺君罔上,巧立名目,滥施恩赏,以致边兵怨恚,军心不稳。”这么难以下咽的饭都吃了,丁寿决计不让自己白受这份委屈。

“谁人如此大胆!?”朱厚照立时嗔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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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宁侯府,角门。

“曹爷,您可出来了,求您为我引见侯爷,在下确有十万火急之事。”张龙抓住曹鼎衣角,苦苦哀求。

曹鼎一脸晦气看着张龙,“什么事,火上房了?”

张龙跺着脚道:“差不多了,那丁南山已然知晓在下受侯爷指使之事,须赶快商量出个对策,迟了怕就……晚了!”

张龙意外的是,曹鼎听到消息后神色淡淡,“就这?”

“是啊。”张龙茫然点头,忽然灵光一闪,惊喜道:“您都知道了?”

我自己说的能不知道么,想起险些被活埋的经历,曹鼎心有余悸,看着张龙的眼神开始不善,若不是从你这个倒霉鬼家中出来,曹爷怎会落到那群花子手里,卖了主子不算,还在供状上画了血押,这辈子是被那丁寿吃死了。

张龙还没理会到自己已然成了旁人迁怒的对象,一脸希冀道:“不知侯爷那里什么章程?”

“什么章程?闭门谢客。”曹鼎冷冷道。

“侯爷这便罢了?难道不寻那丁寿小儿的晦气了,下官此番愿做马前卒,尽心效力……”左右已结了梁子,张龙此时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指望二张福荫能庇佑住他这棵小草。

“休得胡言乱语!”曹鼎心虚地左右观望,低声斥道:“那丁大人何等身份,你竟敢直呼其名,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一点礼数不懂!”

我不知礼数?

他娘的当日是谁逼着老子上题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