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踏归程二女斗勇·请长缨权阉驳斥(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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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金銮殿”。

“标下办事不力,请卫帅治罪。”沈彬战战兢兢跪在丁寿面前。

丁寿叉手坐在张华的“御座”上,默默看着宣府边军士卒将厅内一具具尸体拖出,对沈彬不理不睬。

没听丁寿发话,沈彬垂首不敢起身,那边缓过气来的刘景祥连忙赶来求情,这次遇险沈彬还折了几名属下,刘老头心里蛮过意不去,将大事小情各种罪过尽往自己身上揽。

“刘老伯您有何过错?”丁寿笑问。

“啊?额嘛……这个……”刘景祥本就拙于言词,丁寿冷不丁一问,更是说不出所以然,最后一咬牙一跺脚,“总之小老儿有罪,请大人放过沈大人吧。”

“刘老伯以身犯险,深入贼巢,锦衣卫与东西二厂拣选校尉内外夹攻,大破僭号贼首张华,为您老请功还来不及呢,谈什么罪过!”丁寿抚掌笑道。

这事还能这么说嘛?真是官字两个口,刘景祥算是开了眼。

转脸笑容一收,丁寿沉声道:“沈彬,你跟着刘百户也算立了大功,手下阵亡校尉按例优恤,起来吧。”

“谢卫帅,谢刘百户。”沈彬抹了一把冷汗涔涔的额头,这关总算过了。

郤永带着一身血腥气踏步而入,“缇帅,寨内贼人都已清剿干净,俘虏着人看守,仅有部分贼人沿后山逃窜。”

“知道了。”丁寿并没当回事,这帮山贼真上不得台面,在宣府边军手里拢共也没挺过半个时辰,就这还闭门称王呢,丢人现眼的东西。

丁寿倒在椅子上揉揉眉头,“老郤,烦你速安排人将山外的人接进来,夜里风寒,别再着了凉。”

月仙等人身边还留了一百边军护卫,慕容白上蹿下跳地要跟着进山剿匪,被他摆出长辈威严才震住了场面,若是再把她忘到山外,怕是小丫头会使性子,最好别惹那麻烦。

郤永领命退下,丁寿又作了一番安排,衣衫带着露水的于永悄声凑近。

“卫帅,俘虏那小子没撒谎,属下等在后山小道守候,果然等来了一帮子漏网之鱼,还是一群肥鱼。”

“这小破山寨能肥到哪里去,”丁寿不屑一顾,“安排你们不过是怕走了贼首,有备无患而已。”

于永连连称是,“大人神机妙算,属下佩服。”

“别拍马屁了,这回没再走了人吧?”

于永双手连摇,“绝对没有,都丧命在我等连弩之下,据被抓那小子指认,其中就有那个什么狗屁总管胡十八。”

丁寿嗤笑,“自寻死路。”

于永又上前一步低声道:“另外属下在那胡十八身上还搜出一件玩意儿。”

“得了,我不看了,风寒露重的,蹲守半宿也不容易,都赏给你们了。”不义之财,丁寿乐得大方。

“您老还是看看这个吧。”于永捧出一个香囊,递到起身伸懒腰的丁寿面前。

于永这小子今儿怎么这不开眼呢,丁寿纳闷接过香囊,不由失笑:“这个,像是女人的绣工?嗯,绣得倒是用了心,你说那没卵子的无名白们还有什么相好不成!”

“您老请看背面绣的小字,”于永识趣地低下了头,轻声道:“卑职愚钝,曾听郝兄说起此女,与大人似乎有些关联。”

与我有关联?

二爷与那帮叫花子的女人能有什么关系?

郝凯腿脚不利索,连脑子也不灵光了,胡乱编排消遣爷们?

丁寿疑惑地翻过香囊,只见针脚处果然绣有两行蝇头小字:成泥作土香如故,却为谁?

妾身周玉洁与王郎顺卿结褵之凭。

哎呦喂,这还真巧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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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清脆,车声辚辚,单薄车厢随着挽马驱驰颠簸微微晃动。

“天杀的贼人,对花朵般的女子竟也下得如此狠手!”月仙细细察看着刘彩凤头部瘀伤,唏嘘不已。

“区区小伤早已无碍,劳夫人费心照料,彩凤谢过。”刘彩凤浅浅一笑,尽管车厢逼仄,还是勉强起身施礼。

“哎呦,使不得,担不起。”月仙诚惶诚恐,急忙起身劝阻:“妾身寒门陋户,哪敢称什么夫人,更当不得姑娘一礼。”

刘彩凤执意拜谢,月仙知晓此女是当今如日中天的刘太监亲眷,如何肯受,车厢内空间狭窄,二人正一番牵扯,随着车身一震,也不知马车轧过了哪处坑洼,二女不约而同把额头撞在了一处,娇呼出声。

二女不顾自身,异口同声关切对方:“姑娘(夫人)可无恙?”

“嘻嘻——”小桃一旁看得有趣,不由掩口偷笑。

“死丫头,惯会在旁看热闹,也不知帮忙劝解。”月仙横眉佯怒。

小桃抿唇强忍着笑,道:“婢子怎敢,若是掺和进去,怕是如今三人都撞在一处相互问安了。”

二女双双对视,同时掩唇轻笑,月仙啐道:“偏你有怪话,也不怕刘姑娘笑话咱丁家人不识礼数。”

刘彩凤连道不敢。

小桃扁扁嘴,“照婢子说啊,小姐与姑娘相聚即是有缘,如今这么个窄小地界,肩挨着肩,声息相闻,若再讲那些虚礼客套,反倒显得矫情,不若大家都随意一些,也图个适意自在。”

“这……未免太失礼了吧?”月仙纠结,实不想细枝末节上开罪刘瑾家人,耽误小郎前程。

“小桃姐姐说的是,彩凤一家性命赖丁大人援手才得保全,姐姐若再执意见外,便是责怪小妹不通人情,不知感激了。”刘彩凤转眼已是姐妹相称。

眼见刘彩凤已然改口,月仙也不好继续执拗,只得应承,心中对刘彩凤观感大好,“妹妹不愧宦门官眷,知书明理,平易近人。”

“姐姐见笑,妹妹不过识得几个字罢了,倒是丁……”自知失言的刘彩凤玉颊上飘过一朵红云,螓首迅速微垂,轻声道:“倒是姐姐谈吐一看便是出身书香门第,难怪丁大人年纪轻轻,便文武双全,丁府门风家传可见一斑。”

“二爷若是听了姑娘这番夸赞,怕会笑痛了肚子,他浪荡顽劣的时候,您还没缘见识呢……”

“小桃,不许胡说,小郎那是韬光养晦,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懂些什么!”月仙真有些火气,便是暖过几次床,也不该在外人前如此编排主家。

小桃嘟着嘴,“这又不是婢子我说的,当日小姐不也没少抱怨。”

“你……”若不是主仆二人间情同姐妹,月仙恼得发卖了小桃的心都有。

刘彩凤柔声道:“姐姐休恼,此间不过闺中闲叙,断不会有外人知晓,只是……旅途烦闷,姐姐不妨对小妹讲讲丁大人少时之事,略解困乏。”

针黹女红,诗词歌赋,这一路谈些什么不好,何必拿自家小叔子童年不光彩之事充作谈资,成何体统!

月仙正自纳闷,被紧挨她的小桃偷偷捅了捅腰间,顺着她目光示意望去,只见一旁刘家姑娘面泛红晕,目光莹莹的期盼羞态,早是过来人的月仙恍然大悟,不觉哑然失笑。

“也好,左右路上无事,妹妹若是不嫌,咱不妨就拿小郎来打打趣。”刘太监权倾天下,难得这刘家姑娘还如此温婉有礼,若是得成佳偶,小郎仕途无忧,内宅中也多了一位贤助。

虽是打定主意,月仙又蹙起眉头犯了难,那小子混账事太多,一时倒不知从何说起,和宣府那帮闲汉喝酒胡耍的事自不能提,哪家姑娘愿意无端嫁个混混,可别不小心再剪了二人间的红线,至于丁寿幼年之事她又所知甚少,总不能和刘彩凤说自家小叔子那话儿是驴的大行货,在榻上龙精虎猛,自己主仆二人联手都招架不住,妹妹过门后可以夜夜春宵,床笫之欢保管酥烂你一身骨头,那自己还有脸活嘛!

“姐姐,可是身子不适?”刘彩凤见月仙迟迟不开口,反而玉面红透,连秀颈都赤了,惊诧不已。

“哦?妹妹,你说什么?”月仙微微失神。

“姐姐心中有事?”刘彩凤继续问道。

“哦,我在想驴……”惊觉失言的月仙急忙掩住樱唇。

“驴?什么驴?”刘彩凤疑虑顿生。

月仙脑中转得飞快,眨眼面色如常,轻笑道:“姐姐是说,咱们便从摔了小郎一跤的那头青驴开始说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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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欢声笑语一片祥和的三人不同,另一间晃动的车厢内,气氛冰冷,剑拔弩张。

刘青鸾杏眼圆睁,瞪着面色不善的慕容白,对方毫不示弱,同样一瞬不瞬以犀利目光回敬。

“刘姑娘,许日子不见,你一向可好?刘老伯还康健?”宋巧姣试图打破车内沉闷,笑语相询。

“人你不都见过了,还有什么可问的!”刘青鸾依旧正对慕容白,顺带乜了一眼宋巧姣,“倒是你,冤狱也平了,官司也打完了,听说已与傅鹏成亲,怎么又和那个叫丁寿的无端纠缠到一起?”

问到心中痛处,宋巧姣不由笑容一窒。

“提及我太师叔名讳时嘴巴干净些!”慕容白当即不依。

“傅鹏是你太师叔?!”刘青鸾疑惑不解地看向宋巧姣,“你何时有这么大的晚辈?”

“傅鹏是什么东西,谁晓得他是哪个林子里的兔子!”慕容白脱口娇叱。

这一路同来知晓慕容白行事无忌,有口无心,宋巧姣此时唯有尴尬苦笑。

“这么说你是丁寿的徒孙?”刘青鸾嗤笑:“他那样子也能为人师表,果然物以类聚!”

“口气不小,你又是何门何派,报个名来。”慕容白如今瞧刘青鸾是一百二十个不顺眼。

刘青鸾螓首轻扬,傲然道:“竖起你的耳朵听好了,本姑娘刘青鸾乃是华山派”仁义无双“段掌门嫡传入室弟子。”

华山派名列九派之一,开宗数百年,八百里秦川口碑载道,自幼好武的刘青鸾对自己刘瑾侄女的身份并不在意,颇以行侠仗义的华山女侠自诩。

“不入流的门派。”慕容白面露不屑。

刘青鸾顿时柳眉倒竖,“辱我师门,撕你的嘴。”左手呈鹰爪之姿骤向慕容白面门抓去。

慕容白冷笑一声,玉腕翻转,指如兰花,直拂刘青鸾脉门,逼得刘青鸾匆忙回腕撤招,惊疑不定地看向慕容白。

“区区”鹰蛇生死搏“,也敢出来卖弄,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慕容白一脸戏谑。

“这……这是我的鹰爪功学艺不精,不是你的本事高!”眼角余光一瞥,看到竖在车厢角落的一柄长剑,刘青鸾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目光大亮,“你也用剑?”

“怎么?不可以?”慕容白不甘示弱反诘道。

“有本事——咱们比剑。”刘青鸾扬眉挑衅。

“怕你不成。”慕容白可不会弱了气势。

宋巧姣暗暗头痛,早跟爷说过,刘二姑娘性子不宜与慕容白同在一辆车上,爷偏是不信,如今在厢车内上演起全武行,若是伤了哪个,怎么与爷交待。

其实丁寿也有自己苦衷,有蓬的厢车就这么两辆,每辆车三个人还可勉强挤一挤,四个人绝是坐不开的,刘青鸾那倒霉性子,怕是月仙和小桃哪个都忍受不得,本来将刘家姐妹与宋巧姣安排在一处是最佳之选,偏小慕容也不是个善茬,她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仅限面对丁寿,哦,还有个之前的司马潇,长途漫漫,若是一个不小心她再原形毕露,本就对自家睡徒孙颇有微词的嫂子不定会唠叨成什么样子,拢共两个篮子,六个鸡蛋里有两颗是定时炸弹,挑来拣去也只有刘家姐妹一车一个的安排了,好歹宋巧姣与刘青鸾有旧,当日也曾“姐姐长”“姐姐短”的称呼过,量来不至于有什么大乱子,如果车厢里动刀子算小事的话……

眼见二人兵刃在手,一触即发,宋巧姣忽地掀开车帘,疾呼道:“大人!”

队伍中的丁寿催马上前,见宋巧姣猛打眼色,转目问道:“怎么小慕容,可是有何变故?”

“没有,太师叔,白儿听话的很。”慕容白甜甜一笑,手中那柄长剑早已藏到盘曲的长腿之下。

眼见慕容白前倨后卑,装出一副乖宝宝模样,刘青鸾“嗤”地冷笑,带着几分鄙夷道:“惺惺作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