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嵬坡,位于西安府兴平县城西北二十五里,坡下二泉环绕,百姓汲水灌韭赖以为生,半坡建有宝云禅寺,晨钟报晓,坡北有原其平如砥,野草茸茸,可衬闲游。南有良田,居民耕牧各得其所。时值深秋,刈禾满场,马嵬百姓家备黄鸡白酒,喜庆丰年。
「乡情野趣,纯朴天然,此chu也不失为一chu世外桃源。」丁寿按辔徐行,与左右言道。
「卫帅风雅,自能看出闲趣,我等粗人,只觉这些粮食够填饱肚子就是。」郝凯落后半个马身,拿自己打趣。
丁寿哈哈大笑,「可是觉得饿了?嗯,待寻到人,少不得叨扰一顿。」
「卫帅您看。」沈彬指向道边,「没想到这小地方还建了这么一座大庙。」
马嵬道南,红墙碧瓦,栋宇参差,台阁相望,好大一片丛林楼观。
丁寿催马向前,默念山门悬挂金匾:「东岳祠?拜碧霞元君的?」
再看一旁立有一方石碑,笔刻遒健,显是名家手笔,丁寿不由笑道:「碑文文采如何且不去说,难得这一笔好字。」
「卫帅……」郝凯凑上前,指了指碑文落款。
「李东阳?」老梆子想钱想疯了,挣润笔都挣到这小地方了,丁寿腹诽。
「卫帅,可要进去看看?」沈彬问道。
丁寿本觉无趣,但想正好可以找人问个路,便点头应允。
「宋姑娘,你身体不适,且在外等候片刻,我进庙看看。」丁寿冲车厢中探出头来的宋巧姣嘱咐道。
「大人,妾身也想进庙看看。」宋巧姣见这寺观庙台高筑,颇具规模,想来定时香火鼎盛,神明灵验,不由意动。
丁寿略一思忖,点头应允。
当下命人马道边等候,与宋巧姣带着郝凯沈彬二人进了山门。
这东岳祠山门二进,院落四合,香客络绎,羽士穿梭,正殿供奉碧霞元君,偏殿供奉的竟是关云长。
此时的关二爷还没封帝,但已是道教护法四帅之一,在民间声望很高,司命禄、佑科举,治病除灾,驱邪辟恶,业务范围很广。
可惜丁二对关二没什么兴趣,这货拜神仙也要挑个公母的,直趋正殿,倒是宋巧姣凝望偏殿,意念流连。
大殿之中香烛高烧,云集雾会,似缥缈瑶池,白檀木雕成的碧霞元君像高约六尺,足踏莲台,指捻兰花,珠冠璎珞,道袍宽适,绣金帔彩,煞是华丽。
丁寿见这神像面如秋月,安宁慈祥中又透出三分娇俏,望之竟油然生出一股孺慕之思。
「卫帅,卫帅。」见丁寿端详着神像发呆,郝凯上前小声提醒。
「嗯?哦,去捐些香火,我要给泰山娘娘上柱香。」缓过劲来的丁寿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递给郝凯。
丁二起了拜神的心,手下自然凑趣,庙祝道人见来了大金主,也大献殷勤,寒暄客套好不热切,众人皆没留心宋巧姣悄然退出了殿外。
那夜叙谈,宋巧姣虽说得坚定,心中却也像别了根刺,对傅鹏的官司心悬不定,又不敢对外人道,好生煎熬,此时抽个空暇便溜入了供奉关羽的偏殿。
宋巧姣先跪倒蒲团,对着关元帅神位虔诚求祷,再忐忑不安地求了一支卦签,来到殿角向人求解。
「仁贵投军?」解签的道人三缕长髯,宽袍大袖,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拿着宋巧姣的运签微微摇头。
「道长,这签可是不吉?」宋巧姣心中七上八下,纷乱如麻。
「也算不上。」道人轻捋须髯,将运签递还,摇头晃脑地吟诵签诗,「经营百出费精神,南北奔驰运未新。玉兔交时当得意,恰如枯木再逢春。姑娘可知其意?」
宋巧姣茫然摇头。
「唐朝薛仁贵生活清贫,报名投军,希冀从武事出身,虽在军中屡立战功,但为主帅冒名所夺,终至劳而无功。求得此签者,凡事辛苦,同时受小人羁绊,一切皆难开展,作事如望梅止渴,画饼充饥,始终都是镜花水月,劳而无功。」
宋巧姣如雷击顶,花容惨淡,颤声道:「这么说,这是大凶之兆了?」
「未尽然,此签凶中藏吉,时来运未至之时,举步维艰,万事难成,但若等到」玉兔交时「,贵人相助,则可枯木逢春,如薛仁贵般功成名就,」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也正应了这后二句。」
宋巧姣心中暗喜,傅鹏入狱,父亲坐监,可不就是万事难谐,她一介女流多方奔走,徒劳无功,都是昏官小人作祟,进京得遇丁寿,看他一路行来,地方大员俯首帖耳,惟命是从,岂不就是大大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