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杨玉领命,准备上前行刑。
「留他一条命。」丁寿突然轻声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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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抚司,诏狱。
伤上加伤的蒋钦两股血肉模糊,伏在牢房杂草上昏昏沉沉,呻吟不绝。
沉闷的靴声在甬道中响起,两侧逻卒纷纷行礼,丁寿一概不理,径直走到了蒋钦牢房门前。
「蒋钦,你可知罪?」
神智模糊的蒋钦强睁开眼睛,看清丁寿容貌后,一声嗤笑,「蒋某尽言官之责,何罪之有?!」
「你已被削籍,再不是言官了,还敢再胡言乱道么?」
「可我还是大明子民,」蒋钦突然厉声道:「一日不死,一日要尽言责。」
「榆木脑袋,愚不可及!」丁寿恨不得撬开这小子的脑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一堆稻草。
「尔等缇骑鹰犬,如何晓得微言大义。」蒋钦轻蔑地将头转一边,不屑一顾。
「若非丁某这等鹰犬,你挨了六十廷杖后还能与我逗嘴皮子!」丁寿愤懑中夹了一丝委屈,老子为你顶了多大的雷,还没落一句好,里外不是人。
蒋钦思之后,一声叹息,「缇帅援手王道夫之事,蒋某也有耳闻,可见良心未泯,何苦依附权阉,为虎作伥。」
蒋钦转目丁寿,眼光中混杂着不解与惋惜。
「管好你自己吧。」
这时候想拉老子上船,晚了!丁寿拂袖而去,对一旁的狱卒只叮咛了声「给他上药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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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三日,牢门内外故人依旧。
丁寿立在栏槛外,俯视牢内,「你要见我?」
气色稍见好转的蒋钦仍旧不能起身,只是用手肘半支起身子,苦笑道:「蒋某有伤在身,请恕在下失礼之过。」
看这家伙不再咄咄逼人,不知为何丁寿心中竟有种轻松的感觉,「无妨,安心调养,待出狱后再叙不迟。」
「缇帅美意,在下怕只有辜负了。」蒋钦勉强保持笑容,「在下讨要纸笔,狱卒皆怕缇帅怪罪,不得已只有厚颜当面请讨了。」
「你要纸笔作甚?」丁寿忽然醒悟,「你若怕家人担心,我可安排探视。」
「不必让他们见我这等落拓模样,蒋某只想握管再上一疏。」
「你当真不怕死?」丁寿矍然道。
「死有何惧!」蒋钦洒脱一笑。
「莫说你这道奏疏到不了御前,便是陛下真地看了,以对刘公的宠信,也是石沉大海,不起丝毫波澜,而你……」丁寿呼出一口浊气,语含怜悯,「凡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刘公公的脾气算不得好。」
「既受国恩,便该仗义执言。」蒋钦道。
「别信什么文死谏武死战的屁话,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古有名言。」丁寿并不打算放弃劝解。
「圣人教训: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蒋钦道。
「相时而动,无累后人,可谓知礼。」丁寿又道。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蒋钦再道。
「我……」二爷肚里那点干货如何是这两榜出身的对手,没几句话便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