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公公莫非忘了四铛头?”白少川抬头扫了范亨一眼,“丁兄蒙万岁青睐,督公信重,执掌诏狱,身膺重任,如今乃东厂第一得力干将。”
“丁寿?”范亨“哈”一声嗤笑道:“这小子倒真是个人物,官儿升得快不说,这惹祸的本事也是一流……”
一口干了杯中酒,范亨不客气地自斟一杯,摇头晃脑道:“入仕不过一年光景,便把文臣武将、外戚勋贵得罪了个遍,咱家这把年纪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寻死的……”
“偏偏刘瑾还把他当个宝贝似的宠着,”范亨乜斜着白少川,若有若无道:“这小子该不是老刘在外边的野种吧?”
白少川星目微寒,冷冷道:“范公公慎言,督主少时入宫,这脏水泼不到他老人家身上。”
听出白少川语气不善,范亨微微蹙眉,凝望着杯中酒水,慢悠悠道:“文君醪,好名字,卓文君当年先为孀妇,后又险些成了弃妇,不过比起唐门那位苦命女子,前人算是命好的……”
白少川蓦地脸色一变,以掌在桌底一托,这张矮脚方桌却是纹丝不动,范亨的一只枯瘦手掌不知何时轻轻捺在了桌上。
范亨举杯啜饮了一口酒,缓缓道:“白老弟若是想和咱家掀桌子,最好先称称自己的斤两。”
白少川面色阴晴不定,最终将桌下手掌抽回。
“范公公知道得很多。”
“只怪三铛头风采照人,实是引人注目。”范亨得意道:“司礼监虽说丢了东厂,可这耳目么,还不全是摆设。”
白少川嘿然不语。
“老弟若在刘瑾手下一帆风顺,哥哥我绝不说半句废话,可如今么……”范亨摇了摇头,苦口婆心道:“那丁寿后来居上,刘瑾chuchu委以重任,还将他直接引荐于今上,你为东厂效力多年,至今不过是个无官无职的区区铛头,那小子已然执掌北司,独当一面……”
“督公对我有收容庇佑之恩……”白少川犹疑道。
“狗屁,那是你对他还有用,刘瑾若对你真心庇护,何不直接灭了蜀中唐门,还不是想借着那帮人威逼你不敢离心离德,”范亨循循善诱,继续道:“可而今刘瑾大力栽培丁寿,待那小子羽翼丰满,只消将你逐出东厂,哼,老弟怕是连卓文君的下场都不易得……”
白少川剑眉紧蹙,凤目含愁,不发一言。
范亨直起身来,轻声道:“个中利害,白老弟自己思量,咱家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