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内诸大珰鸟兽四散时,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府上却是高朋满座,朝野名士齐聚,为刚刚到京的吏部侍郎王鏊接风洗尘。
李东阳以文章领袖缙绅,每日朝罢,门生弟子登门谈文论艺,已成惯例,所谓君子群而不党,自不虑小人诋毁。
“子容迎接老师北上,一路辛苦。”一个三角眼的丑陋文士笑对徐缙道。
“昌国兄言重,后辈本分之事,何敢言苦。”徐缙恭敬回道,眼前人虽貌丑,才名却远在他之上,正是和唐伯虎等人并列为“吴中四才子”的徐祯卿。
“不是言重,是谬言了,借迎泰山之便,与佳人小聚,这是大大的美差啊。”另一个身着白色直裰的年轻人爽朗笑道。
闻言徐缙面色涨红,连连道:“何出此言?何出此言?”
“好了惟贤,子容是老实人,经不得你此般玩笑。”徐祯卿对着年轻人轻喝道。
年轻人名叫顾应祥,也是弘治十八年进士,家住浙江湖州府,听了徐祯卿之言,故作怏怏道:“你们两个吴中才子,合起来欺负我一个浙江人,不公啊不公。”
“惟贤这话有失偏颇,府上从令尊才开始客居长兴,祖居却是长洲,与二位徐兄仙乡毗邻,说起来倒是我这个无锡人更像外人。”另一个唇上蓄着短须的年轻文士插进话来。
“舆成,你也要凑上一句不成,来来来,顾某今日便舌战南直隶诸才子,不亦快哉。”顾应祥先喝口茶润了润嗓子,拉起架势,准备开撕。
文士摇了摇头,不理这位无理搅三分的同年,笑对徐缙道:“子容南下北上,怎没带些方物小吃回来?京师万般皆好,可这饮食却是不惯。”
那边正撸袖子的顾应祥猛地凑了过来,“舆成兄所言极是,哈哈,原来你也是一老饕,真不愧也姓顾。”
瞬间被顾应祥归为同类的名叫顾可学,二人四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徐缙,大有对方不拿出南方特产小吃决不罢休的架势。
只要不拿自家娘子打趣,徐缙霎时灵台清明,轻笑道:“礼物自是备下了,不过几位年兄都是文坛才子,科场风流,若是些口腹之物,岂不落了下乘。”
不理撇嘴失望的二顾,徐缙取出一方书匣,对徐祯卿道:“昌国兄,征明兄托我将此物带来,小弟借花献佛,分赠诸年兄。”
未等徐祯卿接过,手快的顾应祥一把抢过匣子,“我来看看。”取出一本印刷精良的书籍,疑惑地念着上面书名:“太湖新录?”
徐缙得意点头:“不错,正是《太湖新录》,乃征明兄与昌国兄合刻之诗集,二位年兄,可还满意?”
吴中四才子其中两人诗文合辑,二顾只是年轻好玩,却不是蛮横无理之人,当即点头称善。
顾应祥刚喝的那口茶总算没白费,当即翻开一篇,朗朗诵起:“洞庭两山,为吴中胜绝chu。有具区映带,而无城闉之接,足以遥瞩高寄。而灵栖桀构,又多古仙逸民奇迹,信人区别境也。余友徐子昌国近登西山,示余《纪游》八诗,余读而和之……”
徐祯卿颔首微笑:“这是征明兄弘治十六年《游洞庭东山诗》所作序文,虽过两年有余,旧景宛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