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逸笑得像小狐狸一样。”很奇怪吗?徐大司空是朝中八公之一,位高权重,当然要堂堂正正登门拜访了。”
晋国品秩最高的官职,分别为太师、太傅、太保、太尉、司徒、司空、大司马、大将军,合称八公。八公没有实际权力,而是做为荣衔加授。
如徐度官职的全称是:都督湘、沅、武、巴、桂、安六州诸军事、使持节、散骑常侍、湘州刺史、加司空衔、开府仪同三司、广德侯。这些职位中,真正的实权在于都督六州军事、湘州刺史这一军一政两个职位。
晋国一共二十五个州,都督六州军事,相当于控制晋国四分之一领土的军力。
临川王的亲王身分也仅与徐度相当。萧遥逸说的位高权重,绝不仅仅是句空话。
晋国大臣的府舍大都集中在御道两侧,向北进入宣阳门,就是宫城内的百官衙署。萧遥逸带着随从驰过青溪中桥,来到徐司空府上。门口一个年轻公子迎上来道:“小侯爷,家父已经等候多时了。”
萧遥逸跳下马,笑道:“怎敢让司空大人等候?”
姓徐的年轻人微微一笑,“家父在朝中最看重萧侯,听说小侯爷过来拜访,想必是萧侯的意思了。”
萧遥逸笑嘻嘻道:“徐司空出身军伍,一向倜傥不群,怎么到了徐兄这里变得这么文诌诌了?”
两人虽是谈笑,言语间却不怎么客气。进了司空府,远远便看到一个身材魁伟的老人立在阶前。他鬓发已经斑白,眼中神采依然锋利,虽然身着华服,却有着与建康城那些世家贵族迥然相异的威武气质。
萧遥逸收起嘻笑,恭恭敬敬上前施礼,“小侄见过司空大人,代家父向大人问安。”
“罢了。”
老者声音中气十足,“进来吧。”
徐度虽然是司空之尊,堂内陈设却简单异常,什么古董、宝物一应俱无,短榻上铺的不是茵席,而是一张张铁灰色的狼皮,墙上挂着刀剑弓矢。
晋国士族多刻意虚文浮饰,这位司空大人却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武夫出身,把客堂装点和武库一样。
徐度摆了摆手,“坐。”
萧遥逸使了个眼色,程宗扬立刻上前,双手捧上一只沉甸甸的木盒。
“这是家父当日猎到的一头猛虎,虽然不稀奇,但剥下的虎皮从头至尾长及两丈四尺,又是从虎眼一箭射入,没有弄伤虎皮,也算难得。”
萧遥逸道:“大人来都多日,家父未亲来拜访,特命小侄献上此物,请大人恕罪。”
徐度浓眉一挑:“是萧侯当日在先帝驾前射杀的碧睛虎?”
萧遥逸微笑道:“正是。请大人笑纳。”
“好,好,好。”
徐度也不客气,当即命人收下虎皮,一边道:“萧侯的咳疾还没有好吗?”
萧遥逸摇头道:“不大好。入秋后又犯了几次,现在朝中的事务也只能五日一理。”
程宗扬换了仆从的衣物,冒充萧遥逸的随从,献上虎皮后便退到一旁。晋国士族的奴仆大多是些俊俏小厮,徐府却是一些身强力壮的大汉,虽然穿着下人的服色,仍掩盖不了赳赳武夫的本色。
堂上两人寒暄几句,徐度径直道:“萧侯既然让你来拜访,总是有话要对老夫讲,直管说吧。”
萧遥逸露出玩世不恭的嘻笑,摇着扇子道:“听说大人建的佛窟寺已经落成,不知道何时行开光大典?”
“开光就免了。”
徐度哼了一声,“老夫一生杀贼,并无冤愆要消,建造此寺不过是祭奠手下送命的儿郎,何必便宜那些秃驴?”
“大人真够光明磊落的。原来是祭奠手下的士卒……”
萧遥逸笑嘻嘻道:“难怪湘沅六州的精锐都到寺中剃发为僧了。”
徐度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既然看出来,也不必瞒你。老夫到了建康才知道我大晋风雨飘摇,时刻有倾颓之忧。这五百僧兵连同府里的仆从,不过是老夫自保之术。”
程宗扬心里格登一声,萧遥逸却不露声色,反而问道:“大人何以辞去镇东将军之职呢?”
徐度毫不避讳地说道:“想必是老夫碍了许多人的眼吧。”
萧遥逸拱手道:“小侄明白了,多谢司空大人指点。”
徐度脸色稍霁,“老夫在湘州常听说你生性浮浪,喜好声色犬马,这些年倒长进了。”
萧遥逸笑道:“大人莫怪,明日小侄还要射猎东山呢。不知道敖大哥有没有兴趣?”
徐敖还没有答话,徐度便说道:“他明日要回湘州省亲,不用管他。”
离开司空府,萧遥逸与程宗扬并辔而行。萧遥逸头道:“程兄有什么感觉?”
“司空府里没有歌伎舞乐,里外戒备森严,倒像座军营。”
程宗扬顿了一下,“小狐狸,你是不是猜错了?如果是他干的,不会说的那么干脆吧?”
“可能徐老头中了别人借刀杀人的计策吧。”
萧遥逸嘟囔道:“我说徐老头的手段,怎么会找几个毛贼呢。”
程宗扬道:“也许我们找错人了。不过那个紫脸汉子行踪诡秘,肯定有蹊跷之chu。”
萧遥逸想了半晌,喃喃道:“究竟是谁呢?”
“你明天不是要拿自己当饵吗?等吞饵的出来,不就知道是哪条鱼了?”
萧遥逸苦着脸道:“我这不是心里没底吗?万一钓上的是条鳄鱼呢?唉,徐老头是指望不上了。”
徐度不愿让儿子与他走得太近,显然看出建康局势险恶,打定主意要明哲保身。一行人踏上青溪中桥,一骑突然从后追来。”小侯爷稍等!”
萧遥逸勒住马匹,那人奔过来,俐落地滚鞍下马,“小侯爷!”
萧遥逸打量他一眼:“是司空大人的手下吧?刚才在堂中见过。”
“小侯爷好眼力。小人徐寄,是少爷的心腹。少爷明日并不回湘州,只是当着司空大人的面不好答应。少爷命小的来知会小侯爷,明日藉口踏秋,先一步离府前往东山;如果小侯爷不弃,午后在鹰愁峪等候,一同射猎。”
萧遥逸喜上眉梢。”如此最好,明日午后,不见不散!”
徐寄施过礼,匆匆离去。
程宗扬揶揄道:“好啊,又多拖了个人下水。”
萧遥逸笑道:“希望那只鳄鱼不要太弱,多吃几个才好呢。”
程宗扬提醒道:“别忘了你说的,争权夺利是你们的事,别闹得天下大乱,伤及无辜。”
萧遥逸笑嘻嘻道:“放心吧圣人兄,我们这群鸟人没一个无辜的。建康人巴不得我们全死了才好呢。走吧,程兄,明日就知道谁是鱼,谁是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