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带着烟尘,向南而去……
我怔了一会儿,忽然一道动听悦耳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不同的阶层,有不同的审美趣味。若出于宫廷,当以华贵高雅之人为主;文墨之士,则偏爰清幽典雅,悠深缠绵之人;但观者只是普通大众时,则喜浓艳妖媚之人。不知公子属于哪种?」
我回头一看,只见一群女子此时已置身胭脂铺近门的一端,渺渺而来,叫人悦目赏心,她们都是绮年玉貌,身穿彩衣,看得在场众人,均叹为观止。最精彩的还是纱衣之下隐见淡红色的亵衣短挂,香肩胜雪,玉臂粉腿,摆曳生姿,而方才问话的绝色美女赫然出现在众女的正中chu。
她瓜子般的俏脸上嵌了一对顾盼生辉的明眸,在两个美丽的酒窝衬托下香唇像一抹由老天爷那对妙手勾画出来的丹红胭脂,艳丽浓郁,却一点不落于尘俗。她虽站着,未有任何动作,但只身姿已使人感到她体态娴雅,轻巧无伦。
美女见到我,娇躯轻摆,施礼道:「诗儿见过公子。」
我惊讶地指了指自己的脸,问道:「姑娘,你不会认错人了吧?」
如诗捂住小嘴,轻笑一声,道:「公子虽然易过容,但气味并没有变,奴家可一直记得哩!」
我苦着脸,叹息一声,道:「本以为易容术已经学到家,却不想竟瞒不过你这小妮子。」
如诗欣然道:「还真是公子呀?想死人家了。」随即她又嘟着嘴,娇嗔道:「这么长时日,公子也不来看人家,还以为你忘了诗儿呢?」
我伸手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蛋,笑道:「小宝贝如此美丽,爷怎会忘记呢?前些时日,我还去春香阁找你,可惜你去参加花魁大赛,所以并未见到,着实令人遗憾。」
「嗯!是啊!」如诗叹息一声,道:「那么今日公子随诗儿回去可好?……让人家……人家好好伺候你……」说罢,她羞红着脸,低下头来不敢看我。
几月不见,如诗更是出落得花容月貌,特别是她长秀而洁白的脖子,使得她在妖艳中透出无比高贵的气质。
我看得意动,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如诗欣喜地偎到我身边,嗲道:「贱妾刚好来买胭脂水粉,不如公子帮人家选一套,如何?」
我点点头,走进方才傅大家来过的铺子,要求店家拿同样几套妆品。
胭脂铺老板赞道:「这位公子好眼光,只要傅大家搭配的妆品,无一不精致,许多贵妇小姐都以用过她搭配的妆品为荣哩!」
我疑惑道:「这位傅大家竟如此厉害?却不知是何方神圣?」
说到这里,我不禁想到方才的惊艳,美妇那清丽温婉,端庄娴雅的外表里藏着无限风情和媚态,心中感叹:「像傅大家这般风姿的美妇,当真是少男杀手,自见了她一眼后,竟久久不能忘怀。」
「贱妾知道!」如诗娇声道:「这位傅大家乃寡居之人,原为中州王「华荣」之王妃,现为宫廷教师,她的诗歌乐艺,不但冠绝西晋,中土之人亦无不心生景仰,与东齐的李才女并称于世,号称「玉姿无双」!」
听她一说,我这才知道:「原来名满洛阳「傅寡妇」就是她,既然她身为宫廷教师,以后我入宫后,自有机会与她见面。」想到这里,心中不禁充满期待。
……
春香阁,歌舞殿……
十二名女子组成的乐队,此时已置身殿中,在吹奏敲击各式乐器发出缠绵乐韵的同时,训练有致地摆舞着身体,身姿曼妙,诱人无比……
她们身穿彩衣云罗,配上舞乐,引人之极。
忽然鼓乐一变,两队各四人的美艳歌姬,手持羽扇,身穿轻纱,分由两边侧门舞进殿来,乍合倏分,变化出各种不同风姿,看得在场众人,均叹为观止。
我满意地点点头,这舞蹈编排,乃是用的另一个世界元素,再配上流行乐曲,这一登场果然效果不凡。
就连请来品观的乐艺大师,知名舞姬,见到这别具风韵的歌舞,亦自槐不如。
两队舞姬,在千变万化后,由分而合,站成一个大圆,樱唇轻吐,发出曼妙无伦的歌声。
众人正思量间,众舞姬忽地蝴蝶般飞散四方,一位绝色美女赫然出现在众女的正中chu。他们都不知这俏佳人何时来到,怎样躲在歌姬阵中,到我带头鼓掌喝彩,才如梦初醒般附和起来。
这名美女身着鲜黄绣花的罗裙,足登丝织锦花绣鞋,头上的钗簪以玳瑁镶嵌,双耳戴了明珠做的耳坠,粉颈挂上宝石缀成的珠链,混身光环流转,配起她颤颤巍巍的耸挺酥胸,纤细得仅盈一握的腰肢,洁白如丝锻的皮肤,胖瘦适中的身材,妖艳婀娜,动人至极。
如诗这一亮相仿佛如艳阳初升,光华夺目,不论男女,均被她美绝当世的扮相震慑得不能自己,不禁纷纷叹道:「不愧为洛阳花魁!」
其他舞姬以她为中心坐了下来,轻轻遥向她而挥动羽扇,使人清楚知道她才是这歌舞的核心和灵魂。
如诗像一点不知自己成了众人眼光的唯一目标,像独坐深闺之内,顾影自怜地作了几个使人心跳情动的姿态表情后,才幽幽唱了起来。她的口唇放送出缥缈优美、如云似水的歌声,反覆如波推浪涌,仿佛勾留在缠绵的气氛中,不但自己欲舍难离,也教人走不出去。
我深通音律,这时听到她的凄幽的歌声,脑海泛起一幅美丽的图画,若似梦境里有位活在深邃幽谷内的仙子,正徘徊水畔,对着自己美丽的倒影探情咏吟,其动人chu比之娘的箫音,亦是不遑多让。
她唱的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虞美人》,乃南唐后主李煜在国破家亡,妻子被人淫辱后所创,这是李煜的绝笔词,唱出了李煜的多少柔肠,令后世多少人扼腕痛心!
如诗唱着:「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她将李后主词中那种缠绵哀怨以歌声感情,谁能不为之倾倒?
这首词乃是婉约派中的精品,再加上如诗美妙动听的嗓音,将一个「愁」字贯穿,一气呵成,化不开的愁、道不尽的凄美,都藏在动听的歌声中。
听得众人大声叫好,特别是吴员外,恨不得将如诗搂在怀中,好好亲密怜爰一番。他哪想得到,如诗在我精心包装之下,竟如此美丽动人,即使着名才女也远之逊色。
她的歌声虽是若断若续,似实还虚,但偏是异常清晰,咬字明确,教人听得一字不漏。当她唱到「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声音转细,与乐音同时消没,化入千山万水外的远chu时,众舞姬又把她围拢遮掩起来,羽扇颤震间,全体退出门外去。
众人感动得连拍掌喝彩都忘掉了,连我亦为之神夺,倾倒不已。
「虞美人」一词唱罢,如诗将名动洛阳,成为名副其实的「洛阳花魁」,而春香阁也因为她而声名大噪!
众人迷醉无言时,一名四十余岁的肥胖老鸨走了进来,躬身道:「奴家参见各位大家与贵客。」
「这位就是张妈妈了,全赖她的苦心训练,各位才能听到刚才比仙籁还动人的歌声。」吴员外回过神来,笑道:「只是不知“虞美人”这首词乃何人所作?」
老鸨早得到我的吩咐,说道:「此乃如诗所作,吴员外不知她原是“申国贵族”,由于国破家亡才沦落风尘,当真可悲可叹!」
「唉!原来如此!」吴员外叹息一声,道:「来人,给老夫赏十两黄金。」
当下,自有人拿钱给老鸨。
我心中感叹:「洛阳不愧为四商之地,豪阔之人甚多,否则怎能随手大笔打赏?」
老鸨得到打赏,满脸肥肉笑成堆,自然对吴员外千恩万谢……
吴员外知道如诗今日不同往昔,必然身价大增,便识趣地道:「诗儿姑娘今晚心情如何?可否请她来陪我们闲聊两句,并让我等表达仰慕之情。」
老鸨显然应付惯这种场面,而今如诗自不同别个青楼女子,自然不能随便chu之,便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我这女儿绝不能对她操之过急。待小人等到时机,再安排她和诸位贵客见面,此事可包在小人身上。」
吴员外顿时面露不快,心道:「早知今日,何必纠缠她的婊子娘,还不如拿下她!」想到这里,他愈发不痛快,心里痒痒的,恨不得尽快将美人抱得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