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时轮心咒(2 / 3)

六朝燕歌行 紫狂&弄玉 3935 字 2022-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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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亮起,在寒光凛冽的长刀和枪锋上映出梦幻般的光华。不少人都抬头望向天空,但最前面一排没有人敢移开视线。他们紧盯着那个铁铸般的少年,心里不约而同地生起一丝寒意。

这个赤足少年以一己之力,从坊南直杀到西南隅的太清宫,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沿途阻截的追兵死伤累累,无一能挡,稍有疏忽,也许他们就是下一个伤亡数字。

“铛!铛铛!铛铛铛!”

一阵匆促的鸣金声响起。手执银枪的魏博军士仿佛同时松了口气,迅速往后退开。在军官的指挥下,整队收兵。

紧接着,尖利的哨声接连响起,那些江湖人交头接耳,乱纷纷地嘀咕几句,然后轰然散开,消失在黑暗中。

随即,苍凉的号角声传来,随驾五都的蜀地军官闻声退下。

声势浩大的联盟,顷刻间鸟飞兽散,只剩下寥寥十几名僧人还立在场中。

一道人影跃上墙头,赵归真负手而立,一颗青蒙蒙的珠子绕身飞舞。他用睥睨的目光扫过场中的僧人,冷笑着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群大和尚。在我太清宫外动刀动枪,喊打喊杀……诸位大师修的好佛啊!”

平常喜欢辩经的僧人们,此时对他的奚落充耳不闻,没有一个跟他理论,只有一名僧人抬起手臂,“斩!”

厉喝声中,众僧同时扑出。

“叮!叮!”王彦章铁枪头尾一摆,挑开两柄戒刀,赤足在墙根一蹬,就地滚出丈许。

赵归真大怒之下,纵身掠出,道袖飞舞,将一名僧人拍得倒飞出去。

“诛!”

一名黑衣僧人闻声撕开僧袍,在胸口画了个带血的“卍”字符,低吼一声:“阇都诃那!”义无反顾地冲上前去,张臂抱住赵归真。

毁灭性的气息从他身体内爆开,一声巨响,迸出漫天血雨。

旁边的王彦章像铁锭一样被震得飞开,几名僧人也被震得耳鼻流血,他们盯了王彦章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血雨纷纷扬扬飘落,赵归真像被石磨碾过一样倒在墙根,那颗被他养护多年的护身珠灰飞烟灭,人倒是剩了一口气,但也筋断骨折,奄奄一息。

巨响过后,道门宗派才有人从太清宫出来,远远避开浑身是血的赵归真,围着他指指点点。最后还是燕姣然现身,将气若游丝的赵归真带回观内。

◇◇◇

“哗啦”,李昂失手打翻了一函文集,未曾装订的书页掉落满地。

“逃了?”李昂难以置信地说道:“他只带了十几名护卫,围杀他的可是足有上千人!”

李训伏地道:“陛下息怒。虽然没有在大宁坊找到程侯的尸体,但据信他已身负重伤,死活尚在两可之间。”

“怎、怎么可能……”李昂失魂落魄地坐回御榻,半晌才喃喃道:“朕……朕知道了……”

那位程侯竟然以一己之力冲出上千人的包围圈,身负重伤仍逃之夭夭,这完全超出了李昂的想像。

上千人马是什么概念?在李昂谋划的诛宦大计中,即便将太监中声势中煊赫的一王三公一网打尽,所动用的全部人马也不过两千之数。难道他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李昂猛然又跳了起来,用变调的声音道:“难道是天策府?!”

“回陛下,”鱼弘志道:“奴才奉诏,在天策府守着,府中诸将均未外出,只不过……”

李训厉声道:“不过什么?在陛下面前还要吞吞吐吐吗?”

李昂一阵心烦意乱,“莫要争吵。不过什么?”

“段少卿去了天策府。”鱼弘志偷偷看了李昂一眼,小声道:“鸿胪寺的大门被人堵了……”

李昂脸色涨红,随即又变得发青。

大唐虽然不及汉国兵盛,也是威震天下的大国,堂堂鸿胪寺,唐国的脸面,竟然被人堵了?

震惊、羞耻、愤怒,还有一股深深的惧意,诸般情绪交织在一起,李昂呆立当场,一时间方寸大乱。

被堵门的不止是鸿胪寺,昨晚大宁坊血雨腥风,相隔一坊之地的大明宫外却是歌舞升平,欢庆的百姓们目睹了灯楼的壮丽与繁华,又得了圣上的连番赏赐,直到凌晨方才兴尽而散。

但百姓散开不久,大宁坊的消息再也遮掩不住,游人还未散尽,便有车马驰入御街。刚刚辞谢唐皇的各方使节去而复返,叩宫求见。

内侍传诏且待明日,但那些使节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待漏院等候,而是围在丹凤门前,鼓噪叫嚣,向唐国朝廷讨要说法。

最先赶到的是汉国在长安城常驻的官员,舞阳程侯在大宁坊遇袭的消息刚刚传开,汉邸便第一时间接到消息,声称行刺舞阳侯的主谋乃是唐皇。汉邸官员震惊之余,立刻赶往大明宫,正与其余几国闻讯而来的使节会合。汉国作为六朝之首,遇刺的又是自家辅政大臣,汉邸的官员当仁不让地排在了声讨的第一位。

叫声最响的则是宋国那位副使。童贯连官服都没有来得及穿,就拍马赶到大明宫,要求面见唐皇,询问己方正使的下落。他此时已经吵了一夜,声音仍然又尖又利,连厚厚的宫门都无法阻挡,说话也越来越难听,大有唐国不给个交待,宋国便要举倾国之力伐唐的意味。

说实在的,以大唐军威之盛,压根儿就没把宋国那点子威胁放在眼里,但这会儿谁也不敢胡乱开口。不仅是因为这事唐国不占理,更要紧的是宋国的态度还不算最恶劣的——昭南那帮蛮子上来就把待漏院给砸了。

谁也没想到,对程侯遇袭事件反应最激烈的竟然是昭南人。就在数日之前,昭南还和宋国势不两立,双方剑拔弩张,几至兵戎相见,战事一触即发。结果转眼间就为了宋国正使的安危大发雷霆。

那帮昭南人激情如火,程侯遇刺的消息一传开,当即兵分两路,一路去鸿胪寺捉拿段文楚,另一路则由申服君亲自率队,态度极其蛮横地堵在丹凤门外。

昭南人并不是蛮不讲理,相反,他们认为自己特别讲道理。各方使节都来觐见唐皇,唐皇正在休息,大伙儿不好打扰,就排队等候好了。只不过为了防止有人插队,来得晚的全都排到街外面去。于是大明宫前的整条御街都被昭南使者拦住,不允许任何人通行。

相比之下,晋国和秦国的使者火气倒没那么大,但两位正使也把自己的护卫拉了过来,一同守在丹凤门外,用行动表明要和各方共进退。

舞阳程侯身兼两国正使都在长安城内遇袭,他们要是躲着不出面,将来轮到自己头上,还指望谁来仗义执言?

五国齐至,大张旗鼓地封堵宫门,一时间长安城内朝野哗然,物议汹汹。

今日正月十六,仍在上元三天假期之内,百官不用上朝。况且大明宫规模宏大,宫门众多,光南边的大门就有五个之多,就算一国堵一个,还有东面和北面的宫门可供出入。但堂堂大唐帝国的中枢,朝廷的正门被人堵了个严严实实,可谓尊严扫地,颜面无存。

天色未亮,甚至已经传出流言,说六朝今年都遭了灾,唯独唐国家底殷实,五国早已眼红不已,如今因为唐皇举止失措,正好被五国捉到把柄,借着程侯遇刺的事端,各方使节在大明宫外串连得不亦乐乎,多半暗中已经有了默契,要趁机联师伐唐。

李昂一夜未睡,原本天官赐福的上元夜,如今成了挥之不去的噩梦。五国使者联手围堵,朝野非议之声四起,各种骇人听闻的消息不断传来,使得他一夕三惊,坐不安席。

李昂既惊惶又不解,区区一个程侯,何以至此呢?!

宋国外戚又如何?且不说宋国那位刘太后早已撤帘,将权柄移交给宋主,即便刘太后秉政时,朝中的柱石就是贾太师,从未听说刘太后的娘家人如何擅权。唐国鸿胪寺也有确凿信息,那位程侯在宋国时,仅仅是个不起眼的员外郎而已。

所谓汉国嫡脉更是无稽之谈!连阳武侯本人都如同丧家之犬,被汉国弃若敝屣,无chu栖身,何况一个出身暧昧的私生子?若程侯果真如传言所称,身为武皇嫡脉,以他平定洛都之乱,匡扶天子的功劳,晋封王爵,尚不失为一方诸侯,可他最终仅仅是受封列侯而已。要知道,唐国的侯爵根本拿不出手,像样的大臣、太监都有国公之位,郡王也屡见不鲜——与程侯同坊的高霞寓还是郡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