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你脚上?”
“那也不行。”
“让我试试嘛……”
程宗扬觉得自己又学了一招,兴致正浓,既然死丫头不肯配合让自己练手,这不旁边还有一个人呢!
程宗扬看了面无表情的贾文和一眼,赶紧把帕子收起来,“先说正事——那帮宦官已经控制了杏园,很快就能到线索,发现是两个太监把王守澄的衣袍和五具尸体运到园中,然后他们会发现车是租的,租车的地方在魏博府邸的旁边,出面的是一个江湖人,而那个江湖人是墨枫林假扮的。宦官、藩镇、江湖、道门,全牵扯进来,再加一个光头就完美了。”
贾文和淡淡道:“再加一个光头就知道是你做的了。”
“也对。太巧容易让人生疑,这就够让他们琢磨了。”程宗扬道:“接下来把事情闹大,闹到他们疑神疑鬼,腾不出手来对付我……咦?你们刚才是不是商量好了?”
小紫笑吟吟道:“程头儿,你好聪明。”
“别以为你们两个智商加起来是我好几倍就可以为所欲为!”程宗扬义正辞严地说道:“今天我就把话放这儿了——这事儿我不管了啊。”
贾文和道:“交给属下便是。”
“小女忍的事……”
小紫笑道:“交给我好了。”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那我是不是没什么事了?”
“小心白仙子被人打死哦。”
程宗扬一拍大腿,“我得赶紧去看看!”
◇◇◇
“师叔。”
燕姣然正在记录医案,闻言微微点头,“回来了?先坐,我把这些写完。”
潘金莲依言坐下,随手拿起一页,上面是病坊的诊疗纪录。
唐国专门为乞丐和无人照料的孤寡老人设置病坊,由官方提供食物和一些基本的医疗。潘金莲也曾去过一次,给病人们开了些药方,但远没有燕师叔医案上记录得这么详细。
从医案的内容能看出,燕师叔不仅亲手给病人逐一诊脉,还验看了病人的痰液,甚至大小便。每一位患者的病情少则一页,多则四五页,从饮食坐卧,直到睡眠便溺,巨细无遗。
潘金莲暗暗有些惭愧,唐国虽然国富民殷,但也不可能让所有的乞丐都生活体面,尤其时值寒冬,那些乞丐多日未曾洗盥。自己当时很耐心地给那些乞儿查看病情,开列药方,但实在做不到像燕师叔这样,毫无芥蒂地亲手给乞丐诊脉。
除了病坊的患者,还有某位王公和一些商贾、农夫的医案掺杂其中。在燕姣然笔下,无论病坊的乞丐,乡间的村民,还是朝廷贵人,巨富大贾,全都一律平等,只有姓名、男女和年龄的区别,若是不看姓名,丝毫看不出患者身份的高低贵贱。
良久,燕姣然放下笔,扭了扭眉心,开口道:“昨晚没回来,可是患者病症有异?”
潘金莲道:“他肋下受了外伤,气血瘀塞,诊治并不难,就是离长安城远了些,抓药耽误了时间,煎好药服下已是深夜,我只好在旁边村舍借住一宿。”
燕姣然点了点头,“夜路谨行,这是对的。病人好些了吗?”
潘金莲从容道:“用了些益气化瘀的药物,还算对症,今早回来前,我去看过,再有三五日,当可下地行走。”
燕姣然叹道:“娑梵寺习武成风,寺中应该常备些跌打损伤之类的药物。”
“寺里的僧人给他用过小还丹,但病人眼底发赤,似乎药性燥了些。”
“小还丹中正平和,病人眼底发赤,只怕身体过虚,或者有别的缘由。”
潘金莲想了想,“他服用过金丹。”
“哦?”燕姣然笑道:“好了,不说了,再问我就知道他是谁了。”
潘金莲也为之一笑,然后道:“那位紫姑娘的病症如何?”
“眼下还好。”燕姣然眼中露出一丝怅然,“她若是元红不失,也许能再拖延些时日。就怕病症发作,再难施救。”
“徒儿却未出她身怀绝症。”
“我和你师父当年也看不出来。”燕姣然说着,将一页纸递给她。
“这是什么?”
“我昨日见那位程侯经脉有异,似有暗伤在身。这个方子能温养真元。”燕姣然道:“你若有闲暇,把方子给他便是。”
“可有忌讳?”
燕姣然轻轻笑了一声,“服药期间,禁欲忌色。”
潘金莲笑道:“此事怕是难为。”
她随手收起药方,然后拿起一页纸,“病坊这位患者双腿残疾,膝部以下都已残缺,却自诉常觉腿足剧痛,时如刀割,时如火炙。金莲观之,此症多半是伤chu护理不当,以致伤痛难消。为何师叔从头部取穴,针刺四神聪及神庭、内关诸chu?”
“此为幻痛。”燕姣然道:“患者因外伤致残,痰浊瘀血阻滞经络,日久则脑失荣养,神魂失调。因此我自头部入针,同时按摩残肢,加以调养……”
两人仔细讨论起医案中的疑难杂症,用药得失,良久才告一段落。
燕姣然收起医案,“后日是上元节,过完节你便回明州,你师父和大师伯都在等你。”
潘金莲微微闭了下眼睛,低声道:“是。”
燕姣然笑道:“明珠剑法更上层楼,你可要小心输给她。”
潘金莲笑道:“师叔想让我输呢,还是想让我赢?”
燕姣然肃容道:“一定要赢!光明观堂的未来,就在你们肩上了。”
潘金莲收起无意中露出媚态的笑容,正容道:“金莲绝不负师门厚望。”
◇◇◇
程宗扬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一点儿小伤,你叫那么大声干嘛?”杨玉环一手拿着墨汁淋漓的毛笔,一手拿着丝帕,塞住流血的鼻孔,得意洋洋地说道:“白仙子拳脚功夫还欠点儿火候,本公主一个虚招,就把她打趴下了!”
白霓裳伏着身子,被她坐在背上,羞愤地说道:“若是用剑,我未必会输给你!”
“你还不服?高力士!把本公主的斩马刀拿来!我跟她再比一场!”杨玉环挥舞着墨笔叫嚣道:“刀剑无眼,死生勿论!姓白的,敢不敢!”
“停!”程宗扬道:“先把人放开再说!”
“我打赢了,坐坐她怎么了?”杨玉环挥舞着墨笔道:“我打赢了!”
“你用得着说两遍吗?你们两个都是什么身份,怎么打起架来跟街头泼皮一样?丢不丢人?”
“打架不丢人,谁输谁丢脸!”
程宗扬把小紫揪过来,“你弄出来的事,你来摆平!”
小紫在杨玉环耳边说了几句,杨玉环眼睛又是一亮,“好主意!”
杨玉环丢下墨笔,拉着小紫的手兴冲冲出门。
程宗扬一脸凝重地扶起白霓裳,突然放声狂笑。
白霓裳泪水在眼眶里晃了几下,然后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带着哭腔道:“我是不是被她画得很难看?”
“没有!真没有!”程宗扬说着,禁不住又是一阵大笑。
白霓裳那张俏脸被杨玉环用墨笔画了两撇小胡子,眼睛被画了两个黑眼圈,右脸写着“手下”,左脸写着“败将”,额头还画了一个叉……
白霓裳捂着脸,放声大哭。
程宗扬只好一边安慰她,一边让人取水,帮她擦洗。
好不容易把白霓裳安抚下来,程宗扬抽空来到侧房,“雉奴呢?”
惊理道:“琳姨娘打发她去洗衣服了。”
程宗扬奇道:“她还会洗衣服?”
惊理笑道:“都洗了好几天了。”
这可是件稀罕事。程宗扬来到浣衣chu,只见吕雉跪坐在竹榻上,双袖卷到肘上,裸着白生生的手臂,浸在石制的水槽中,正在搓洗衣服。
程宗扬走到她身后,伸头看了看,“这是谁的内裤?”
吕雉冷冰冰道:“内宅的男衣哪有别人的?”
“我的内衣不是只穿一次,然后换新的吗?”
“琳姨娘刚改的规矩。”
“还挺会过日子的。”程宗扬点了点头,“也对,既然有专门的浣衣奴,不用白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