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看中了太泉古阵的钢轨,一直在设法搬运。苍澜被雾障笼罩,入内者往往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身中诅咒,出入时风险极大。如今搭上莫如霖的线,他们在内出力配合,总算有了可行的法子,一来二去,形成了一条不定期的商路,连带着苍澜居民的日子也比以前好过了许多。
赵归真没有提到本门的玉魄子。他进入太泉之后便音讯皆无,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但没有确切的死讯,总还存了一份指望。
“程侯方才提及,与我道门渊源极深,称为一家人也不为过。”赵归真欣然道:“信哉斯言!”
“都是各位道长抬爰。”程宗扬道:“赵炼师这么信得过我,那我也就直说了,那个……我与武穆王关系也挺深。”
“哦?”
“听说他仇家不少。”
贾文和专门分析过,自己与十方丛林敌对,道门就是天然的盟友,但其中的分寸拿捏极为要紧。自己与武穆王的关系瞒不过人,必须要合适的时候挑明,示之以诚。
赵归真神情自若,“太真公主与岳某人同样渊源颇深,但并不妨碍太真公主执唐国道门之牛耳。”
程宗扬好奇道:“她干什么了?地位这么高?”
“程侯也知道,佛门有十方丛林一统诸宗,我道门则是太乙、长青、乾贞、阳钧、瑶池、神霄六宗并立,互不相让。不瞒程侯,我道门与佛门争锋多年,却每每受挫。诸宗有识之士,无不扼腕叹息。”
道门六宗,如今华妙宗算是除名了,取而代之的是神霄宗。
“太真公主一来身份特殊;二来行事公正,从不偏向一宗;三来仙姿玉质,道法天授。诸宗联手传道多年,倒是借了太真公主的光,有了一个商议协作的所在。再则唐国这些年帝位更替不绝,难免动荡,多赖太真公主之力,方得保全。道门诸宗嘴上虽然不说,但都对太真公主越发倚重。”
杨妞儿这是……混成道门的话事人了?想到杨玉环刚才发飙的样子,程宗扬觉得道门抱紧她的大腿还是很英明的。要不是有杨玉环这样身份高、地位高、又能打、又敢挑事,上得了朝堂,耍得了流氓,还没什么人敢惹的霸王人物,内耗严重的道门说不定早被佛门挤出长安了。
“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赵炼师说得透彻,程某受教了。”
赵归真揖手施了一礼,“程侯太过谦了。在下今日冒昧求见,是想请程侯见一个人。”
程宗扬心头微动,“哦?”
“瑶池宗的奉玦仙子,白霓裳。”赵归真道:“程侯若是有意,在下这便请白仙子出来。程侯若是不愿见面,就当在下没提。”
程宗扬摊开手笑道:“赵炼师,我跟瑶池宗没有什么交情,与白仙子更是素不相识,见面能有什么好谈的?”
赵归真没想到他连缘由都不问,便一口回绝,不禁大感为难。
忽然程宗扬话锋一转,“要不……看在你的面子上?”
赵归真一怔,随即笑道:“就请程侯看在贫道的面子上,见白仙子一面!”
把人情讨到手,程宗扬不再摆什么架子,当即表示这会儿正好有时间,大家交个朋友。
赵归真施礼告退,离开静室。
片刻后,一个头戴玉叶花冠,白衣胜雪的女子轻烟般踏入室内。
瑶池宗三位仙子,奉玦、奉琮、奉琼,分别掌管宗门典仪上供奉的玦、琮、琼三件法器。奉玦仙子白霓裳位居首席,不出意外的话,她也是瑶池宗未来的宗主。
白霓裳年纪比朱殷略长,杏眼丹唇,肤若凝脂,白衣仿佛缭绕着丝丝缕缕的仙气,望之如神仙中人,不愧仙子之名。不过比起朱殷的鲜妍明艳,白霓裳气质更加沉静内敛,虽然丰姿秾艳,但举止温文优雅,柔和平易。
白霓裳稽首施礼,“霓裳见过程侯。”
程宗扬起身拱手,“白仙子。”
两人屈膝对坐,白霓裳开口道:“今日冒昧求见,霓裳有一事相询,还请程侯不吝赐告。”
“仙子请讲。”
“敢问程侯,可知道敝师妹朱殷的下落?”
程宗扬愕然道:“朱仙子出事了吗?不知道啊。”
白霓裳望着他,美目微微一瞬,“不敢相瞒,霓裳听到传言,说敝师妹在太泉得罪了程侯……”
白霓裳没有再说下去,但话中意味分明。
“黑魔海说的吧?”程宗扬愤然说道:“那帮人道德品质极坏!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缺德冒烟的家伙!我跟她们认识这么久,就没听见她们说过一句实话!惯会捕风捉影,造谣生事!白仙子,你可千万不能相信她们啊!”
程宗扬郑重其事地告诫道:“那是要吃大亏的!”
白霓裳一时无语,半晌才道:“程侯与传言中颇不相类。”
“你看!我就说她们没实话吧!”程宗扬一脸不出本侯所料的表情,“她们怎么说的?”
白霓裳道:“她们说,程侯是个谦谦君子,为人温恭有礼,德才兼备,见识过人,是个让人能信任的品德高尚之士。”
“咳咳!咳咳咳……”程宗扬剧烈地咳嗽起来。
剑玉姬这贱人,你栽赃就好好栽赃,没事儿你瞎吹什么牛逼?我要是说你说的对,还怎么揭穿你们这帮反派的丑恶嘴脸?要是说你说的不对吧,怎么又感觉怪怪的?
“她们说的……欸,仙子此行就是为这件事吗?”
白霓裳望着他的眼睛道:“还有君长老。”
程宗扬讶道:“君长老也出事了?”
白霓裳摇了摇头,无奈地轻叹一声,认真道:“君长老与朱师妹是我瑶池宗要紧人物,霓裳此行是想与程侯开诚布公,分说明白。若程侯知道下落,还请如实相告。”
程宗扬微笑道:“如果我不说,仙子是不是就要与窥基大师合作,联手取我的小命呢?”
白霓裳道:“我瑶池宗以清净修行为本,向来洁身是好,超脱俗世之外,从不愿牵涉太多恩怨纠葛。”
“这么说,仙子不会与窥基大师合作了?”
白霓裳静静望着他,“事关同门生死,敝宗不会假手于人,也绝不会置身事外。必当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程宗扬忽然道:“听说你们瑶池宗奉玦、奉琮、奉琼三支向来不合?敢问白仙子,是不是确有此事?”
白霓裳坦然道:“确有龃龉,但已然事过多年。昔日我瑶池宗奉琮、奉琼两位长老被殇振羽毒杀,两支弟子彼此指责,奉琼一支的大长老甚至与外人勾结,欲对本门不利。事败之后,大长老自尽谢罪,霓裳的师尊也引咎辞去宗主之位,由奉琮的蓝仙师接任,如今风波早已平息。”
“有个墨枫林,是哪一支的?”
“墨枫林出自奉琼一支,但已经脱离本门,与我瑶池宗再无瓜葛。”
“这样啊。”程宗扬点了点头,“白仙子不妨去问问墨枫林。”
白霓裳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起身竖掌施礼,“多谢程侯。霓裳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