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刚过,一辆金镶玉嵌的柚木香车停在水香楼门前,盘着云鬟的镇国大长公主在侍儿的扶携下,娇柔无力地缓缓下车,踏进院门。
醉人的香风扑面而来,艳光照人的镇国大长公主轻启玉齿,柔声道:“妾身杨氏,见过程侯。”
程宗扬客气地施礼道:“公主远来辛苦,请。”
进了门,两人齐齐拉下脸。
程宗扬道:“天可怜见的,这小侍女才多大点儿?瞧着还没你腿高呢,还扶着你……你乾脆骑她脖子上得了。”
杨玉环哂道:“程侯这脖子挺长啊,要不我骑你吧。”
“谁骑谁还说不定呢。公主殿下,这边请。”
踏进内院,杨玉环当场笑了出来,“瞧这楼破的,飞檐都没了,不会是被你吃了吧?”
“正在厨下红烧,一会儿端上来给你吃。”
“怎么不去宣平坊你那个破宅子?非要本公主光临你这破楼?”
“那边都是纯阳的爷儿们,怕你见了挪不开眼睛。这边都是女眷,就我一个男的。懂吧?出了事你也好找到人负责。”
“谁出事还说不准呢。”杨玉环往陪侍的孙寿脸上了一把,啧啧道:“胆子不小啊,狐狸精你都敢养?”
“眼力挺好,这都能看出来?”
“隔着两里地,都能闻到她的骚味儿。”
“我要不要夸你鼻子比狗都灵呢?”
程宗扬一边说,一边示意罂粟女赶紧去加一层防御,防止气息外泄。杨玉环已经提醒他,长安城里有捕狐的猎人,而且有秘法可以查找狐族的位置,自己再不小心那就是傻了。
到了内堂,看到厅中设置的紫金熏炉和满缀的八角宫灯,杨玉环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接着动了动鼻子,“瑞龙脑香呢?”
“回公主。我去问了,瑞龙脑香整个市面上都没有卖的。连宫里的贡品都被某人全部拿走,一粒没剩。”
杨玉环嗤笑道:“说得好像多了不起的东西一样,本公主手里的瑞龙脑香就没缺过,有什么稀罕的?”
废话,整个唐国的瑞龙脑香都被你给抢了,你还有脸说?
“环姊姊。”
杨玉环绽出一个明艳绝伦的笑容,“紫妹妹!”
接着两女亲热地抱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
程宗扬挠了挠头,回头看时,只见高力士与一名道装打扮的美貌女子跟在後面。
那道姑微微一笑,竖起一只白玉般的纤手,稽首施礼,用清柔的声音说道:“瑶池宗女冠玄机,见过程侯。”
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透过泉玉姬的视野见过她了吧?这会儿站近了再看,确实姿色不俗,体态娇媚,艳若桃李,好一个风流女冠。
程宗扬表现得对她的身份一无所知,笑道:“原来是玄机仙子。请坐。”
杨玉环果真只带了六个人,一名驭手、一名侍女、两名护卫,还有高力士和瑶池宗的女冠鱼玄机。
驭手和护卫被留在外院,由张恽招待。小侍女和鱼玄机被留在一楼,杨玉环则带着高力士一同上了二楼。
杨玉环与小紫手拉着手,边走边道:“窥基那死秃驴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一会儿我们商量个法子,狠狠揍他一顿。居然敢欺负你!”
楼上最大的客房装饰一新,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周围设着紫金熏炉、八角宫灯。原本的座椅被换成锦榻,上面铺着雪白的狐皮。榻前的漆几上陈列着高脚金盏,里面盛放着各色水果、蜜饯、酥酪、胶牙饧……
高力士与中行说一边一个,守在门口,就跟一对比着谁更变态的门神一样。杨玉环拉着小紫坐在榻上,兴致勃勃地说着怎么对付窥基。
等侍奴关上门,她收起笑意,神情凝重地说道:“真要对付窥基?”
小紫笑道:“他要对付程头儿,我只好对付他啰。”
杨玉环白嫩的手指叩着坐榻的紫檀扶手,把李药师惯常的手势学了个十足。她沉吟半晌,摇头道:“不好办。”
程宗扬道:“不好办也得办。谁让他欺负紫丫头呢?”
杨玉环翻了个白眼,“她为你,你为她——合着你们俩是专门把我叫来秀恩爰的?我警告你,紫妹妹还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尽管冲我来!”
“……你这求偶的姿势还真清奇。”
杨玉环哼了一声,“逗逗你,还当真呢?”
她往锦榻上一靠,风姿绰约地跷起一双大长腿,“把内宅的人都叫来,让我先认识认识。赶紧的!”
她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弄得程宗扬也不禁心头微荡,莫非还真能搞点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程宗扬吩咐下去,不多时,诸女都被叫来,列成一排,依次向公主行礼。
“奴婢蛇夫人,见过公主。”
杨玉环上下打量一遍,“模样还算周整——把鞋子脱了。”
蛇夫人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脱去鞋履。
杨玉环看了看,唇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下一个。”
“奴婢罂粟女,见过公主。”
“下巴尖尖,小模样长得还挺勾人。”
罂粟女乖巧地说道:“多谢公主。”
“鞋子脱了,走两步我看看。”
罂奴依言脱了鞋袜,赤足走了几步。
杨玉环侧身靠着扶手,一手支着下巴,“功底比方才那个差了点儿,算是凑合吧。杀不杀呢?”
罂奴顿时吓了一跳。
杨玉环想了想,“算了,先不杀了。”
程宗扬也有些发愣,“干嘛要杀她?”
“立威啊。”杨玉环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一个新来的,人生地不熟,被她们抱团欺生怎么办?见面先杀几个,让她们知道本公主为什么叫长安城四大惹不起,见识见识本公主的厉害,免得她们看不起我,暗地里给我小鞋穿。”
程宗扬有种捂脸的冲动,这脑回路,自己跟不上啊。还四大惹不起,像你这么展的再有三个,长安城还能住人吗?
他憋了半晌,最後无力地说道:“你想多了……”
杨玉环没搭理他,“下一个。”
堂堂镇国大长公主,进门就摆出一副手挥屠刀,随时准备大开杀戒的态度,把诸女都给镇住了,一个个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奴婢惊理,见过公主。”
杨玉环抽了抽鼻子,“好大的血腥味。杀过不少人吧?不错不错!女人,就是应该狠一点!一会儿本公主要杀哪个,你来掌刀。”
“……是。”
“把鞋子脱了。”
惊理连忙脱了鞋,露出一双素足。
杨玉环矜持地一笑,“去吧。”
“贱婢孙寿,见过公主。”
“这个狐狸精不行,太弱了。”杨玉环不满地说道:“养这种废物干嘛?长得好看吗?再好看能有我好看吗?杀了杀了!”
孙寿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公主饶命!”
“咦?等等!这是什么?泪妆?”杨玉环来了兴致,“从哪儿学的?”
“这啼妆……是贱婢自制的。”
“你还有这本事呢?以前是做什么的啊?”
“贱婢入门之前,原是襄邑侯夫人、襄城君。”
“哎哟,原来还是个贵人呢。这么个贵妇给本公主当奴婢,倒是件体面事。把鞋子脱了。”
孙寿不知道她为什么让自己脱鞋子,但半个不字都不敢说。
等她脱了鞋袜,露出裸足,杨玉环看了一眼,“过来给我捶腿。”
孙寿如蒙大赦,连忙过去跪下,将杨玉环修长的美腿放在肩上,轻轻捶着。
杨玉环笑吟吟道:“调教得还不错。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