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敖泡钮这么卖力,程宗扬也无语了,只能给他一个白眼,表示鄙视。
披香殿戒备森严,单超、徐璜、唐衡等人全都在殿外守着,他们裹着厚厚的裘衣,在寒风中苦熬,谁都不敢散去。
见程宗扬过来,众人都没有寒喧的心情,眼里只有浓浓的担忧。
徐璜迎上来,“程大行……”
“放心,人只要回来就没事。”
程宗扬悄然入内,只见殿内烛光调得极暗,蛇夫人与尹馥兰一左一右守在榻旁。赵飞燕睡在香软如云的锦衾间,长髮瀑布一样散开,精致的玉容仿佛白玉雕成,苍白得毫无血色。
皇后殿下顺利从秘境脱身,本来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喜事。然而此时,却没有人能感到轻鬆。赵飞燕涉水过溪时,被不明毒物咬中,性命垂危。幸好遇到朱老头,替她解了毒,可惜赵飞燕中毒太久,体内接近一半的鲜血都被毒素沾染,不得不大量放血,才把毒素清除乾净。
大量失血之下,赵飞燕陷入昏迷,是不是还有其他后遗症,眼下不敢确定。运气不好的话,缺血导致大脑机能受损,成为植物人也不是不可能。
“殇侯设法暂时护住她的心脉,但最多只能维系十二个时辰。这会儿还剩六个时辰,如果天亮之前还不能醒来,只怕……”蛇夫人跪下来,“奴婢无能,求主子责罚。”
程宗扬也觉得头大,普通人通常失血三分之一就会危及生命。换成赵充国那种血牛,少上一半血,八成还能挺过来。可赵飞燕身轻如燕,突然间大量失血,后果可想而知。不说后遗症,单是失血的份量,昏睡半年都不一定能补过来。
朱老头疗毒的本领不用怀疑,剩下的就是怎么补血了。对此程宗扬路上已经有了主意,说来赵飞燕运气真不错,眼下正好有一味神药,只要赵飞燕还有一口气,自己就能把她救回来。虽然拿来补血有点浪费,可眼下也顾不得了。
“卓奴,你去西邸找剧大侠,把赤阳圣果取来,说我有急用。”
卓云君答应一声,起身前往西邸。
小紫道:“程头儿,你好舍得啊。”
“救命要紧。赵皇后要是出事,咱们这趟生意就全砸了。”
程宗扬倒是想得很开,赤阳圣果虽然难得,可比起赵飞燕的生死,也不算什么了。
前后不过一刻多钟,卓云君便即返回,可她带回的却是一个坏消息。王孟前往舞都报丧,剧孟和延香闻讯便即动身,因为急于赶路,众人都没有携带行李,剧孟也将赤阳圣果交给哈米蚩保管。即使哈米蚩随后动身,也要明天午时才能赶到,中间隔着几个时辰,实在太危险了。
看着昏迷不醒的赵飞燕,程宗扬终于拍板,“把义姁叫来。”
义姁来到寝宫,殿内已经挤满了人,一眼看去莺莺燕燕,花枝招展,全是那位程少主的侍姬。看到太后也混迹其中,义姁目露讶色,随即收敛心神,目不斜视地往殿内走去。
殿内放着一隻红泥火炉,炉上放着一壶烧酒。此时炉火正旺,壶中酒液煮得滚沸,不停冒着气泡。那位程少主光着上身坐在火炉旁,两名侍奴正拿着热腾腾的手巾,给他擦拭身体。看到他裆里高高鼓起的一团,义姁暗暗啐了一口,不动声色地施了一礼。
“我记得你们光明观堂有空心针?”程宗扬不由分说地命令道:“拿来我用用。”
义姁打开木箱,取出一根金针。那根金针长如人指,是用金页卷成,尖锐的顶端斜开了一个小口,后部则粗了许多,毕竟是手工所制,多少有些粗糙。
“能不能延长?”
义姁拿出几支精心打磨过的竹管。
程宗扬接过来看了一下,然后全都丢到酒中。
义姁眼角跳了跳。
程宗扬道:“消毒啊,光明观堂没教过吗?”
“大笨瓜,”小紫道:“你真要这么做?”
“总不能看着她死吧?”
“也许死不了呢?”
“就算不死,醒不过来怎么办?小天子还没登基,皇后就成了植物人——这事传出去,咱们全都得杀头。”
“我们可以把她做成尸姬啊,保证能说会动,谁都看不出破绽。”
程宗扬差点被口水呛住,“打住!这么缺德的鬼主意你也能想得出来?”
“那你也不能用自己的血啊。”小紫手指划了一圈,“这么多侍奴呢。我们可以放兰奴的血啊。”
“得了吧,她们验过血吗?知道是什么血型吗?”程宗扬道:“幸好我是O型血,万能输血者。”
程宗扬头道:“淮备好了吗?”
“好了。”卓云君拿来一隻精巧的铜壶。
这是宫里用来计时的滴漏,圆形的壶身,下方有一个小小的出水口。此时铜壶已经被滚酒煮过,内外都抹拭得乾乾净净。
按照程宗扬的吩咐,义姁亲自动手,将竹管卡进铜壶的出水口chu,然后一节一节接起来,最下方是那根中空的金针。
“看到这里了吗?”程宗扬指点道:“这里是静脉,一会儿你把针头刺到静脉里面。记住,手一定要稳!”
赵飞燕手臂纤柔娇弱,失血的皮肤白得仿佛透明,几乎看不清血管的位置。
义姁犹豫片刻,“要不,我先试一下?”
“兰奴。”小紫唤道。
尹馥兰只好上来伸出手臂,被义姁拿来试手。一连几针,扎得尹馥兰美目含泪,总算找淮了静脉的位置。
万事俱备,只等放血。程宗扬让人抬来几张高桌,垒到一人高度,然后纵身跃上。将铜壶放在手边,亮出手腕。
小紫仰首道:“你非要坐那么高吗?”
“这个高度正好能靠液体的压力,让血流进去,不至于回血。”程宗扬挥了挥珊瑚匕首,“你们都让开,我要放血了!”
眼前这一幕也许是六朝第一例输血手术,众人都不由屏住呼女干。
刀光寒光一闪,程宗扬手腕顿时鲜血迸涌。
殷红的血液流入铜壶,然后顺着竹管流入中空的金针。片刻后,一滴鲜血从针尖淌出,像朵梅花般印在赵飞燕臂弯。
义姁一手托着赵飞燕的手臂,一手拿着金针,轻轻一刺,针尖刺进洁白的皮肤,正入静脉,带着体温的鲜血一点一滴流入乾涸的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