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主如此关爰天子,”剑玉姬道:“就不怕别人说你囚禁天子,隔绝中外吗?”
“我隔绝的就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算计!”
剑玉姬叹道:“公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难道妾身会教天子祸国殃民,专以杀戮为乐吗?”
剑玉姬出现之后,殿中的气氛就斗然一变。程宗扬眼睛微微眯起,紧盯着这个杀死郭解的凶手,良久才按下心底澎湃的杀意。剑玉姬白衣如雪的身影虽然维妙维肖,但从微微飘动的髮丝能够看出,仍只是个虚影,天知道这贱人的真身躲在何chu。
“你居然还有脸说以德为先?”程宗扬冷笑道:“那些御姬奴在你们眼里是人还是工具?”
“敢问公子,旁边那位身无寸缕的襄城君,寿夫人,在公子眼里是人呢?还是一介玩物?”
“你不用给我设套。”程宗扬抬起下巴,“你可以挨个去问,我身边这些侍奴哪个不是先来惹我,才自找苦吃的?有哪个是良家女子被我用强的?至于你那些御姬奴,当初可是无辜的吧?”
“举世滔滔,岂有无辜之人?”剑玉姬道:“天子乃上天之子,世间圣贤。公子可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你是来给我讲课的?”程宗扬道:“你就是说出花来,也是白搭。”
剑玉姬俯身看着绢上的文字,然后嫣然一笑,“公子尽可放心。尊者已经答应过紫姑娘,不再插手天子之事。尊者有诺,妾身自当依从。只是这些课程……公子若不介意,编好教材之后,还请赐妾身一份。”
程宗扬一把收起绢书,板着脸道:“这些是考试秘籍,概不外传。”
“听说公子名下的商会,在江州开了一所书院,里面的术算教材,也是出自公子之手——”剑玉姬轻笑道:“既然不是秘密,公子又何必敝帚自珍呢?”
程宗扬冷哼一声。
剑玉姬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含笑柔声说道:“公子可曾休息好了?”
程宗扬打了个呵欠,“没有。还困着呢。”
剑玉姬浅笑道:“既然如此,公子不妨多休息几日,待妾身先赴秘境,为君前驱。”
程宗扬当时就清醒了。定陶王的漏子还没有补上,赵飞燕再落到她手里,自己就不用混了。
“好吧。”小紫道:“你把秘境打开,我们就去。”
剑玉姬抬起手,白玉般的指尖流淌出一抹细小的光芒。手指刚举到中途,流光忽然演灭。剑玉姬笑容渐渐收起,她凝视着小紫,良久说道:“魔尊非止我巫宗一家之事。紫姑娘何必如此?”
小紫笑道:“因为我生病啦。”
剑玉姬深深看了小紫一眼,然后身形微微闪动,化为无数细碎的光影,缓缓消散。
程宗扬摸了摸小紫的脑袋,“你哪儿生病了?”
“骗她的。”
“你就骗我吧。”程宗扬压根儿不信,“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明白,剑玉姬那贱人怎么连个屁都没放,就这么走了?
“可能是秘境的入口打不开了。”
“打不开?”程宗扬疑惑地说道:“秘境怎么打不开了?”
“谁知道呢。”小紫道:“也许是巫宗那些傻瓜太笨了。”
程宗扬猛地一惊,“秘境打不开——那皇后殿下呢?”
小紫抚着雪雪笑道:“只好自求多福啰。”
看着程宗扬眉头拧起,小紫安慰道:“骗你的。只是暂时无法进入,要出来的话,随时都能出。放心好了,你的皇后娘娘在里面比在外面还安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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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绿色的苔藓仿佛厚厚的茵毯,覆盖着黑色的岩石。一道溪水从石间流过,发出“淙淙”的水声。一名美妇半跪在溪涧畔,掬起一捧溪水,仔细看了半晌。她身上只披了一件不合身的男式外衫,小腿和玉足都光溜溜的,白艳的肌肤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污泥,看上去颇为狼狈。
她伸出舌尖,小心舔舔了手中的溪水,偷偷往旁边瞄了一眼,然后满脸不情愿地喝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她鬆了口气,“没有毒,是甜水。”
蛇夫人扶着赵飞燕在溪畔坐下,一边帮她除下鞋袜,一边笑道:“皇后娘娘倒是个不喜欢麻烦人的性子,受了伤也不言语,还跟我们走了这么远的路。”
她一边说,一边托起赵飞燕红肿的脚踝,浸在溪水中。
赵飞燕低低女干了口气,“都是我的不是,麻烦你们了。”
那些苔藓奇滑无比,饶是赵飞燕身轻如燕,还是不小心滑了一跤,伤了脚踝。她没有作声,只勉强跟着两人行走,直到疼痛难忍,才不得不停下来。
蛇夫人半是调笑半是认真地说道:“娘娘性子这么好,难怪会被人欺负。”
赵飞燕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自己从小失去父母,与妹妹一起被人收养,即便入宫为后,也没有家世可以倚仗,遇事唯有忍让。
她抬眼四chu张望,“这秘境……不应该是在地下么?”
蛇夫人唤道:“兰奴,你去过太泉,给娘娘解说解说。”
尹馥兰道:“奴婢也弄不清楚。不过有传闻说,世间秘境是上古大能所留,看似在地下,实则自成一界,山泽河水与世间无异,却多有奇异之chu。”
赵飞燕美目中露出向往的神色,“与世隔绝,自成天地,倒是避世归隐的好去chu。”
“秘境住不得人的。”尹馥兰道:“虽然有山有水,但生灵久居其中,必死无疑。即便能活下来,也会变异——我听苍澜那边人说的。”
赵飞燕目光黯淡下来。
“就算不会死人,这种鬼地方又有什么好玩的?”蛇夫人道:“纵然好山好水,却无半点人气,哪里比得上万丈红尘,花花世界?”
赵飞燕笑了笑,然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歇了片刻,赵飞燕说道:“我已经好多了。”
蛇夫人道:“兰奴,你来背着娘娘。”
尹馥兰应了一声,着腰过来。
赵飞燕连连摆手,“我可以自己走。”
“娘娘就别推让了。”蛇夫人道:“你伤了脚踝,走也走不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主人与合德姑娘呢。”
赵飞燕心头揪紧,被白光吞没时,自己紧紧抱着妹妹,谁知落入这片陌生的天地之后,蛇夫人与尹馥兰都在,唯独不见了妹妹的身影。不知她是留在原地,还是被送入某个未知的空间里。
赵飞燕并不信什么神佛,但此时还是双手合什,默默祈佑各路神佛,能保佑妹妹平安无事。
就在这时,原本空无一物的溪水中忽然多了一条黑色的细线,它像是被血食女干引一样,箭矢般笔直射来,正中赵飞燕的脚踝。
赵飞燕脚踝微微一麻,伤chu的肿痛迅速消失。她怔了一下,刚要开口,身子便软绵绵往后倒去,像朵凋零的花瓣,落在溪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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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明信如同一个虚幻的影子,在丛林般的石柱间时隐时现,忽然他身形略一停顿,像轻烟一样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