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浮生锋雨·难言命数(2 / 3)

江山云罗 九叔林笑天 10322 字 2022-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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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地的死尸足有两三百人,唯独这一支十来人的队伍在狭小的空间里闪转腾挪,互相照应,始终未曾倒下一人,在战场上是如此地扎眼!

高手!守关将领大吃一惊,道:“射杀他们,先射杀他们!不能让他们靠近!”关隘上的火力原本就有大半对准这支队伍,这一来,更是所有的箭雨都在朝着他们招呼。队伍行进立止,虽未有伤亡,五轮箭雨过后被压制得步步后退,险象环生。

守关将领刚松了一口气,眼角的馀光里便见一片黑影飘过。三名士兵大叫着被扔下隘口,一名女子全身黑衣匍匐在关隘上,正取下背负的长弓。

“她从哪里摸上来的?”不等守关将领下令,黑衣女子手中长弓便发出一串串连珠利箭!暗夜之中,女子像是地狱来的幽灵,正肆意地收割着生命。

关隘上的弓手忽遭袭击,乱作一团。转瞬间女子将壶中三十支利箭射完,她抛下长弓与箭壶,也不见她脚下如何移动,便如一抹青烟般抹进弓手群中。宝剑的寒光闪烁如云如雾,让人全然摸不着身形。

关隘上大乱,韩归雁等人趁机靠近城墙,血衣寒也一拥而上……韩克军远远望见,大松了一口气,暗道:“终究只是个防备万一的隘口,选择这里,是赌对了的……”

罗阳辉心急如焚,若让梁玉宇就在眼前这麽跑了,京中的新皇怪罪下来,这辈子就算是完了。他深知韩家血衣寒的厉害,让他们摸去了关山小道,山林之间关隘是万万守不住的!幸好,闯关冲阵这种事自有兵丁去做,如梁玉宇这等人人都想要的奇货必然居于后军,只消赶上去,抢下来即可。

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戏耍了一道,罗阳辉杀心大起!聚起下卞关的铁骑八千,奔走如风,卷起一路狼烟,谁敢挡本将,杀无赦!

发黑夜即将过去,日出之前正是最为黑暗之时,伸手不见五指!下卞关骑军风驰电掣地奔行之间,忽听传令官急令停步!众军尚不明所以,罗阳辉单骑前出,高声道:“本将大秦国镇东将军罗阳辉!前方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哈哈哈,罗将军,别来无恙。”其声咆哮若雷,一声既出,人吼马嘶大起,这一chu竟然停留了一支军马!

“韩将军!”罗阳辉咬牙切齿,深知来者不善。来将不仅是一名勇不可当的虎将,他的手下也有一支西凉铁骑!即使罗阳辉颇为自负,也不认为自己能稳胜对手。

“不错!”朝阳从东边的山脚跳了出来,照着当先大将雄壮伟岸的身躯。且不久之后,刺目的光芒便会直射罗阳辉麾下大军的双目。

“韩将军此来何意?”罗阳辉瞳孔缩了起来,眼下一战无可避免,只得先立军心,再振气势:“本将正欲保太子殿下回京,韩将军横加阻挠,莫非有反意?”

“韩家世代忠良,何来反意?殿下自有本将父亲护送回京,就不劳罗将军操心。”韩铁甲哈哈大笑,声震四野。他胯下骏马在阵前左右逡巡,威风凛凛。

“你韩家勾结敌国,意图不轨,还敢自称世代忠良?待圣旨一到,自当治你韩家的罪名!”

“狗屁不通!圣旨呢?你给老子不成?”

“呸!本将命你速速让开,否则本将必不容情!”

“好!看看是你罗震东的军马强,还是我韩震北的儿郎悍勇!”

付出了六百多条精兵的性命才破了关山小道,此后便是过亭城,入川中,一路不停直入江州。沿途召集原太子一系的达官贵人,世家豪族,以壮声势,以正视听!

吴征在京中兴风作浪,梁俊贤与霍永宁互相猜忌。以现时的chu境,霍永宁倒不急于要拿梁玉宇开刀,对于梁玉宇在江州称帝也好,要讨伐成都也好,他大可以乐见其成,还可借此良机逼迫梁俊贤赋予更大的权力。

至于江州?呵呵,这个地方也能立国的吗?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梁玉宇在此不久必亡,吴征等人最好也困居此地,做些什麽立国的春秋大梦,待成都大局已定时一并剿灭,斩草除根。

因此梁玉宇过了关山小道之后,一连两日居然畅通无阻。沿途守关的将领不得旨意,又不时有官员聚集于此,效命于梁玉宇,他们唯有选择视而不见,任由前去。

“铁甲大哥阻击完罗阳辉,什麽时候能回来?”顾盼揩抹着额头汗珠,红扑扑的小脸上俱是兴奋之色。在昆仑山上,闲暇时吴征便教她现代医学的急救包扎之法,从擦破油皮,到断手断脚,开膛破肚,说得巨细靡遗。往日是吴征怕江湖险恶,万一哪日顾盼受伤也好自救。这小丫头一看是吴征所教,又确实有用,学得十分认真。

大战过后伤兵无数,顾盼得以一展所长,施以巧手,居然救回了不少性命,当下韩克军便让她担起了扶助伤兵之责。凭本事有了一官半职,小丫头十分兴奋,也顾不得常被弄得满手血污,有碍美貌。

韩归雁一看顾盼的手法就觉不同!不仅乾脆俐落,效用也十分显着,现下正跟在一旁学得入神。陡然听见顾盼发问,发愣了片刻,珠泪洒落着哽咽道:“大哥,不会回来了……不会回来了……”

“啊?”顾盼正兴高采烈,闻言愕然回头道:“怎……怎地了……”

“大哥虽勇,兵只得五千,下卞关守军却有十余万。他只能死,把他的人头送给罗阳辉……罗阳辉有了大哥的人头便能交差,也就不会对我们穷追不舍……我们想生,大哥便不能退,也无chu可退。”顾盼不知韩铁甲的阻击居然会是决死,喉间只觉被什麽东西堵上了,怎麽也喘不过气来。战争之残酷如此,吴府的未来又要经历多少次炼狱般的路途?

“噗……”枪尖入肉,一贯到底。罗阳辉双目赤红,以八千对五千,占不着丝毫便宜,又调下卞关守军一万,苦战三日,如今才能擒拿住韩铁甲。

铁塔般的大汉已筋疲力尽,连站都站不住。即使倒在地上,依然横着长枪,似乎在说:“想过去,便从我身上迈过去!”

罗阳辉气极,命军士拉起韩铁甲,以三杆长枪钉入他的身体,像一副支架将他悬空撑在地上,才略消心头之恨。只是韩铁甲早已气绝,勾起的嘴角仍在讥讽着罗阳辉,似乎反反复复,用沉厚的声音在罗阳辉耳边咆哮着念叨:“我五千打你一万八,我五千打你一万八……”

一行人赶赴至江州,韩铁衣与陆玉山早早联手,把控了江州的局势,又安顿好前来投奔的昆仑派后辈以及各个家族。同门相见,得知昆仑派已遭不测,纷纷感伤不已。

两日之后,吴征,祝雅瞳与陆菲嫣也安然来到。这一路艰难险阻,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他唯一不敢面对的便是林锦儿,不想师娘见了他虽先哭了一场双目红肿,却坚强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我要替你师父看着你重振昆仑!”一边让梁玉宇去筹备他的登基大业,一边马不停蹄地,昆仑一系硕果仅存的众人聚集在一起,要对将来下一个定论!

“在凉州的看法,至此我也没有改变。我知道你们有很多质疑,可是我依然坚持!”吴征开门见山。

“大秦是各家根基之地,江州富庶又据天险,足以倚仗。你一句话便要我们背井离乡?”陆玉山双目一翻,愠怒道:“贤侄,各家以昆仑派为主干,如今昆仑派已倒,倒在何chu?你要去盛国,莫不是又要重走老路不成?”

“呵……陆伯伯不会以为凭一个江州就能立国吧?这里四战之地,就算富庶又有天险,依然是一chu绝地。只消四面围定,不攻自破!”吴征直言道:“就算咱们有翻天的本事,又能立国多久?十年?二十年?明知必死而不改其道,我不做这等蠢事!而且,陆伯伯,因我一人之故,已连累诸位甚多。前往盛国虽仍将受制于人,但盛国既肯接纳于我,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也正因他们羸弱,故而用得着我们。去担忧盛国鸟尽弓藏那是不知道猴年马月,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事情。咱们到了盛国,可以重新扎根,弥补元气。将来即使有变,不过君臣之间的矛盾,不至像如今连累所有人。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看似最蠢,实则最为平稳,对在座所有人都最有好chu的选择。”

吴征言之凿凿,韩归雁低声向身旁陆菲嫣道:“陆姐姐,你说句真心话,吴郎的选择你认为如何?”

陆菲嫣尚未开口,粉面已红,低声道:“他这等重情义的性子,就不是当皇帝的料子。他不是上天选择来一统江山的男人,却是我选择的男人。”

“定下不改了?”

“绝不更改!”

“我们若不愿追随呢?”

“缘聚缘散,悉听尊便,小侄无可奈何。”

“先奉梁玉宇为皇,不久之后取而代之,也是一代帝君,你不再考虑考虑?”

“嗤……陆伯伯,我只愿各家的子孙福泽绵长,至于当不当皇帝,我是不愿的。皇帝的子孙动不动便自相残杀,哪来的福泽绵长?”

“哈哈哈,好,好,好。老夫最怕你被权势冲昏了头脑,还能如此冷静,不愧是昆仑掌门!”陆玉山大笑起来道:“什麽时候动身去盛国?”

“越快越好!”吴征精神大振,在座的诸人,军以韩家为主,馀者便都看陆玉山眼色行事。

陆玉山原来早已动念,障碍可谓扫除得乾乾净净。

“那就明日吧。”韩铁衣点了点头,颇见欣慰道。

“嗯?这麽快?”吴征吃了一惊,这麽多家族举族搬迁不是小事,哪有明日就能动身的道理。

“世道纷乱,谁也不会把东西全放在一个地方。”陆玉山拍了拍吴征的肩膀道:“你在凉州定下的事,与老夫不谋而合,这一段时日来,若不是为了等你,老夫早就去了盛国。”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离开山势延绵的蜀道转坐马车,吴征这一段时日来连遭打击,又身心俱疲。

入了盛国之后,一家上上下下总算有了安稳的时光,他也坐在马车里休养身体。祝雅瞳在车厢内陪伴,却忽然咦地一声道:“让大家停下。”

钻出马车,只见官道远远来了一名老人,初看时还只有绿豆一点大小,几个眨眼便来到眼前。老人精神矍铄,目蕴神光,扫视之下向祝雅瞳道:“祝丫头,老夫迎迓得还不算迟吧?”

祝雅瞳暗自啐了一口,道:“费先生亲自来迎,什麽时候都不算迟的。”

“外公。”倪妙筠惊喜连连,忙上前见礼。

“哈哈哈,还是祝丫头会说话。陛下稍候将至,想来也不算迟了。只是没想到你们的脚程这麽快,否则还想在江州迎你们。”费鸿曦拉起倪妙筠道:“现下不是时候,待回了金陵再说不迟。这些年,苦了你了……”

诸人心中一惊,这位便是天下第一高手费鸿曦?而据他所言,盛国陛下也要来此?张圣杰归国之后,费,花两家拿出先帝遗诏,有了遗诏,又有这两家支持,张圣杰荣登大宝,栾楚廷期盼的盛国内乱并未发生。而吴征要率众入盛的决定也早早就经由倪妙筠传到了张圣杰耳中。

依脚程看,韩克军等人刚入江州,张圣杰便已动身离京,因此才赶在汉口附近相见。

不一时便有龙旗招展,急速赶来!张圣杰身着龙袍,头戴皇冠,竟然极为庄重,远远地道:“吴君远道来此,朕不甚之喜!特轻车简从,吴君莫怪。”

“陛下隆恩,吴征受之有愧。”

“闲话休提,请吴君随朕回金陵!”

府邸是早就选定了的,虽略有些陈旧,却十分宽敞,足以让吴府上上下下住得舒服。

玉茏烟几已记不得在宫外的时光。没有了皇宫的chuchu富丽堂皇,事事勾心斗角,一时之间,她依然没能从惯常的迷茫不知何chu中醒觉过来。

新家的屋瓦用的是灰色的陶瓦,已有些破旧,这几日来还来不及整治。吴征虽念叨过改日空了就换成新的青瓦,也比不得皇宫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临时摆放的简单陈设,每一天都在更换。祝雅瞳担起了采买开支的职责,谁缺了什麽,哪些不合意需要买新的款式,一样样地清清楚楚。

“咱们家虽比不得从前光景,可一点银两还不缺。前厅是门面,多花些银子是该当的。后院都是自家人,奢侈现下不许,将就那也不许,都要用自己合意的!吴府上下不能叫人瞧不起!”自孩提起便基本失去了自由,玉茏烟并不清楚祝家与吴府从前是什麽光景。

但看祝雅瞳这麽端庄典雅的贵妇人,双手叉腰指指点点,落魄之时还一副趾高气昂的骄傲模样,却实在觉得说不出地温馨。

“玉夫人,这些便够了麽?祝夫人着小的再来问一遍,特地吩咐了,玉夫人从前在宫中,若是有想要的物事,务必要办到,也请玉夫人万万莫要委屈了自己。”自来了金陵之后,吴征整日整日地早出晚归忙得焦头烂额,同行的还有韩归雁。府上的家事便都落在祝雅瞳与陆菲嫣身上。与其馀人不同,玉茏烟久居冷宫十分怕生,即使心中对府上诸人颇有亲善之意,依然有些怯懦,平日大都把自己关在房里,偶有在院子里相见也只是含笑点头,便急急垂首离去。祝雅瞳心细如发,特地遣了赵立春前来伺候。

赵立春如今担任吴府的总管事,这段时间却把大多数的精力全放在玉茏烟身上,也让玉茏烟的不适减少了许多。

这一屋子人个个都了不得,比之从前后宫里的娘娘论样貌丝毫不逊,甚至犹有过之。

至少玉茏烟深知自己昔年艳盖后宫,到了这里那是绝对艳盖不了。论心计,更有不少厉害角色。可这麽多不简单的女人凑在一起,居然也没后宫的尔虞我诈。偶尔听见韩归雁与顾盼不对付地拌嘴,也就是争个嘴上便宜罢了。

“真的够了。”玉茏烟忙不迭地慌张摇头,柔荑揪着衣袖道:“我不想给大家添麻烦,这些东西也已足够合用。麻烦和……和祝夫人说一声,足感盛情。”

“是。小的这就去回报,采买来了立刻给玉夫人送来。”赵立春点头哈腰,伺候人的本事那是真没的说。

“且……且慢……”玉茏烟犹豫起来。

整日躲在房里不出门,除了怯生之外,更多的原因还在韩归雁身上。肖家一族满门抄斩的惨案,执圣旨的便是韩克军!玉茏烟心地善良,深知韩克军在皇权之下没有抗旨的可能。可肖家一门老幼只剩自己孤零零的一人,入宫为妃之后,二十年来唯一的心愿便是替肖家报仇雪恨,即使身在冷宫亦从未放下过——连吴征要带她出宫都没能打动她。

直到梁兴翰身死……仇敌死了,寿终正寝。玉茏烟迷迷茫茫,不知自己在宫中苦熬了二十年究竟为了什麽。寿终正寝,算得上报了仇麽?当然不算!可是仇敌已死了,又能怎麽办?不,还有,韩克军,韩铁衣,韩归雁,韩家的人手上沾满了肖氏一族的鲜血。

我……我要报仇……玉茏烟颤巍巍地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道:“去帮我买些药材来……禀报祝夫人,人人奔忙辛劳,我没用,只能帮大家熬些汤药补补身子……”她写了又涂,涂了又写,似是在纠结药材的配方,反复几回,才终于重重拍下笔杆,嘶啦一声低头将纸张奋力甩给赵立春道:“就这些吧……”

赵立春眼睛一亮,大喜道:“玉夫人配置的药膳,定然是大补元气,小的这就去。”

赵立春刚背身,玉茏烟便伸出了手欲要拉拽,半途又如遭火烧般缩了回来。待一无所觉的赵立春离开小院,玉茏烟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眼泪也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苍老的韩克军已是风烛残年,这个人当年不住地抛出权杖,高高在上地让肖氏族人一命呜呼。也是这个老人,带着府上所有人平安抵达盛国,吴征对他更是毕恭毕敬。还是这个老人,他有个美丽,健康,性感的女儿,吴征板上钉钉的原配夫人,内宅之主!

玉茏烟深知吴征待韩克军多麽尊重,又对韩归雁多麽疼爰。一边是苦求不得的仇人,一边又是毕生难再有的家。玉茏烟左右为难,已不知反反复复纠结了多少日。

“让我再任性一回,他快死了,再不动手,又是一个寿终正寝的仇人……肖家的血仇,总要有人来偿还!”玉茏烟珠泪如雨,强撑着娇躯爬起。终于站立的身姿似是下定了决心,可摇摇晃晃的又似风中残烛,随时将熄。

吴征每日忙得不可开交,但每逢午,晚两顿饭时,他一定会回到吴府。

初来盛国,府上人等俱都不易。无论如何,一天里固定两回陪伴她们,那是万万不能少的。

吴征与韩铁衣,韩归雁结伴回府。三人的身材俱都高大,今日看起来心情都不错,有说有笑,夕霞的金色光芒照得他们拖出长长的影子,又显得脚步沉重,颇为疲累。

饭菜几在三人回府的同一时刻便流水价般摆上了桌,用餐者也都守时地提早前来等候。有了吴征以身作则,吴府上下人人都将这一团聚的时刻当成府中第一要事。

也许难以持久,但在初至盛国人生地不熟的时刻,一顿简单的日常膳食的确是绝佳的方式。

韩克军正闭目养神。凉州之行无比艰难,老将耗费了无数心力,将他存馀不多的生命之火又燃去了大半。如今更显苍老,有时走路都要人搀扶。

“爹……”韩归雁震了震精神,走到父亲身后力道适中地替他扭起了肩膀。韩克军的衰老人人看在眼里,作为女儿,无论多累都要在他面前保持良好的状态,以尽孝道。

“嗯?都回来了……”韩克军喉中痰音极重,又咳了两声才拍着韩归雁的手道:“不用,不用,快些坐下,用膳了。”几字一句,说得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军中虎将也被年岁折磨到了这种地步,见者无不觉得凄然。而凉州掌兵,也已是他此生最后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