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也不点破,而是若有所思地道:「善恶只在一念间,虽然人各有天命,但事在人为,也并非无挽回之地,即便大石更大恶之徒,若能循循善诱,也未必不能弃恶从善。」
沈玥双眼一亮道:「前辈的意思是,可以引导他摒除邪性,一心向善?」
老者点点头道:「正是,如果是他至亲至爰之人,用真心引导,那就事半功倍了。」
沈玥这才安下心来,默默地为女儿祈祷着。
老者意味深长地看着沈玥道:「不管怎么说,他终究会功成名就,无论是英雄还是枭雄,单从男女之情来看,作为夫君,他都是上上之选了!」
沈玥向老者作了个揖道:「多谢前辈指点迷津,让晚辈茅塞顿开,晚辈先行告退,待有问题时再来烦扰前辈。」
老者挥了挥手,斜靠在椅子上,将草帽再次遮住自己的脸道:「去吧!老朽也有些困乏了,需要休息下。」
沈玥站起身,又行了个礼,往回走了。
老者透过草帽,注视着沈玥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相依,福祸相依,变化莫测,一切随缘吧!」
朱三跟着翠儿,穿过花间小道,向园子深chu走去,只听得不远chu有人弹琴!
翠儿将朱三带到一个凉亭前,对凉亭正专心弹琴的苏心月道:「小姐,林公子已经来了。」
悠扬美妙的琴音戛然而止,苏心月做了个请的手势,吩咐翠儿去泡壶茶来。
朱三与苏心月对面而坐,拱手道:「冒昧打扰,苏姑娘万勿见怪。」
苏心月淡淡地道:「林公子大驾光临,心月应该感到荣幸才是,怎会见怪呢?」
苏心月此话虽然客气,但语气却有些冷,朱三只得笑道:「苏姑娘琴艺精湛,林某上回听过之后,如今脑海里还萦绕着姑娘的琴音,今日得闲,特来此地,不知苏姑娘可否赏光,为林某再弹上一曲?」
言辞间,翠儿已经奉上了香茶,苏心月道:「那日心月心思繁杂,搅扰了林公子雅兴,实在抱歉,既然林公子如此看得起心月,心月就再献丑弹上一曲吧!」
苏心月镇定了一下心神,玉指轻轻抚上琴弦,陡然一拨,美妙的音符就从指间跳动起来。
苏心月的玉指纤长而白嫩,犹如春葱一般,指尖上留着长长的指甲,指甲被涂成了鲜红色,与玉指的洁白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她弹的这曲名为《盼君归》,相传是一位美妇思念自己充军的丈夫所作,曲调凄婉惆怅,跟周围阳光和穆,绿草如茵的景象极不相称!
朱三虽不懂音律,却也听得出此曲之忧伤,他一时弄不明白,为什么苏心月要给他弹这首曲子!
一曲毕,苏心月却仍在琴中,她美目紧闭,默默静坐。
朱三不敢打扰,只得一口接一口地品着茶!
良久,苏心月突然开口道:「上回同行的那位姑娘今日没来么?」
这话问得好没来由,朱三一愣,回道:「苏姑娘此话怎讲?」
苏心月露出一丝浅笑道:「心月从小生活在风月之地,也算见识不少,那位姑娘虽然精心乔装,但她身上的少女气质还是瞒不住心月的。」
朱三只得恭维道:「苏姑娘果然目光如炬。」
苏心月瞟了朱三一眼道:「你一定很奇怪心月刚才为什么弹那么伤感的曲子。」
朱三没有否认,因为这正是他想问的问题。
苏心月解释道:「此曲名为《盼君归》,说的是妻子等待夫君回归的故事。」
朱三这才明白过来,但却不知苏心月有何用意,只是平静地等待着她的解释。
苏心月又道:「那位姑娘面若桃花,身材玲珑剔透,是位天下难寻的美人,她既然愿陪林公子来此烟花之所,足以证明她对林公子情深意切,林公子若是夜夜流连烟花之地,她就会像琴曲中所唱的女子一般,独守空闺,望穿秋水!心月虽是风尘女子,却也懂得成人之美,所以心月斗胆劝林公子一句,珍惜眼前人!」
这番话说得朱三哑口无言,一向反应机敏,言语犀利的他竟然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苏心月站起身来,礼貌地道:「心月多谢林公子的厚爰,可惜心月福薄,无福消受,心月言尽于此,林公子请回吧!翠儿,你帮我送送林公子!」
这逐客令下得既委婉又坚决,朱三又怎能死皮赖脸地赖着不走,他站起身,拱手道:「苏姑娘肺腑之言,林某铭记于心,告辞!」
翠儿送走了朱三,回到凉亭,苏心月仍在练琴,曲风又恢复了清新优雅的风格。
翠儿道:「小姐,翠儿不明白,您为什么就这样把他打发走了?」
苏心月道:「小丫头家不要多管闲事,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明白的。」
翠儿嘟起嘴道:「我的好小姐,您就告诉翠儿吧!要不这样,翠儿换个问题,您觉得他这个人如何?」
苏心月放下琴道:「小丫头,我还真是把你宠坏了,你记住,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个姓林的也不例外!」
翠儿扬起脑袋,眯着眼睛想了会,问道:「可是徐姑姑说他不一般呀!而且他听了小姐弹的琴曲,也并没有像其他男人一样。」
苏心月微微怔了怔道:「这点确实蹊跷,或许我的琴音并不能对每个人都有用。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去看看新种的花开了没有?」
翠儿乖巧地点点头,帮苏心月拿起琴,往后园去了。
朱三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心中好不郁闷,但他无可奈何,从遇见沈雪清开始,他都是一帆风顺,哪曾想却在这个风尘女子身上碰了一鼻子灰!
朱三出了门,心里暗道:「苏心月,你就算长得再漂亮,再多人追捧,也只不过是一个卖身的婊子,居然在老子面前装清高,教训起老子来!你等着,总有一天,老子要你跪在老子脚下,哀求老子狠狠禽你!」
朱三望了望玉秀园,心有不甘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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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沈玥听了算命老者一席话,心中恍惚,竟忘了出门的目的,快走到东来客栈门前才想起,于是又折返了回来。
回到玉秀园,沈玥远远看见算命老者仍然用草帽遮着头在睡觉,不好打扰,于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等待朱三出来,但她没想到的是,朱三此时已经离开了玉秀园,回客栈去了,只是各怀心事的两人碰巧没有撞见而已。
等了一会,天渐渐地热起来,街上连行人都少了。
此时,一个身着素色衣裳,头戴草帽的年轻姑娘走了过来,她约莫双十年纪,手里提了个篮子,用白布罩着,径直向算命老者的小摊走去。
这位姑娘虽然被草帽遮住了大部分面容,但从她高挑匀称的身段,修长苗条的四肢来看,也必定是个美人儿。
姑娘走到小摊前,摘下草帽,将篮子放在了桌上,轻声道:「爷爷,快起来吃早餐吧!还热着呢!」
说完,姑娘从篮子里拿出来一个碟子,上面放着几个酥饼和馒头。
老者坐起身,见沈玥正望向这边,于是招了招手。
沈玥走到老者跟前,向年轻姑娘点了点头示意,姑娘也微笑着回礼。
老者道:「你怎么去而复返呢?是否还有事情要问老朽?」
沈玥摇头道:「晚辈没什么可问的,只是想到chu走走,却不知怎地又走回了这里。」
老者心如明镜,笑了笑道:「你是来这里等他出来的吧?但是你来晚了,他已经走了。」
沈玥道:「晚辈离开尚不足半个时辰,怎地他就出来了?」
老者道:「你返回来之前,他刚好离开,如果你们走的是同一条路的话,或许还能碰上。」
老者见沈玥还在发愣,又道:「你还没吃早餐吧?来,尝尝老朽孙女做的早餐,她的手艺可是第一流的。」
年轻姑娘娇羞地低下头,递给沈玥一个酥饼道:「爷爷就爰开玩笑,姐姐你别见怪,快吃吧!」
沈玥接过酥饼,也终于看清了姑娘的样貌,只见她面容白皙,椭圆形的鹅蛋脸,不见半点脂粉,弯眉似柳,双眸乌黑闪亮,仿佛一汪清泉,秀鼻高挺,樱桃小嘴自然红润,虽然说不上绝美,却让人感觉十分舒服,越看越耐看,再配上她所穿的简单朴素的素色衣衫,一种恬静娴雅的气质扑面而来。
沈玥知道老者从未娶亲,不由得惊讶道:「这……是前辈的孙女?」
老者呵呵笑道:「老朽连个老伴都没有,哪来亲生的孙女?静儿是老朽故友的孙女,在她小的时候,她亲人就离世了,一直跟随在老朽身边,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沈玥点了点头,吃了一口酥饼,但觉美味异常,赞道:「静儿妹妹真是好厨艺。」
沈玥吃着饼,心中仍然记挂这朱三之事,又想起早晨急于跟踪朱三,忘了给掌柜的打招呼送早餐去房间,忙拱手告别道:「晚辈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在身,多谢静儿妹妹的酥饼,只能下次再细细品尝了,告辞!」
沈玥匆匆离去,静儿望着她的背影道:「爷爷,这位姐姐是何人呀?好像有些奇怪。」
老者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她是个可怜的人,以后爷爷慢慢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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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三心不在焉地走回了客栈,苏心月、算命老者、送酒的神秘人都在他脑海里打转,这三个人都出现在玉秀园附近,而且个个看起来都不简单。
朱三本想着跟苏心月拉近关系,却没想到被苏心月无情地赶了出来,心里满是郁闷的朱三此刻只想找个人好好发泄!
掌柜一看见朱三回来,就迎了上来,并到门外看了看,确认无人后才悄悄地跟朱三说了几句话!
这几句话立竿见影,朱三心底的郁闷瞬间烟消云散,他笑着向掌柜道谢后,直往后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