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听了高兴异常,道:“少师使朕顿开茅塞,如拨云翳而见青天啊!少师真乃上天赐给朕的珍宝。”朱棣高兴的手舞足蹈,像个小孩子似的搓手不已。
以后他果然把陵地定在了黄土山,改山名为天寿山,破土选陵。他却不知道衍说的是句隐语,意思是到万历皇帝的孙子崇祯,明朝就要灭亡了,不过这是后话了。
过了一会儿,朱棣清醒过来的时候,见道衍微闭双目,似乎睡着了一般,心知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再要不问关键的问题,恐怕就再没机会了,当下轻唤道:“少师,敢问您也参悟不了生死吗?朕还有多久的寿命?”
道衍闭目道:“死并不是特别可怕,肉身如同火宅一般,死就是拔宅飞升,参加到新的轮回中去。这有什么不好呢?”
朱棣又问:“那朕下一辈子能继续做皇上吗?”
道衍道:“做鱼有做鱼的乐趣,做飞鸟有做飞鸟的乐趣,世世代代做皇上,并无趣味啊!”
朱棣想了一想,想起批阅奏章,chu理繁多复杂的事情,还要提防臣子,真是没什么趣味,尽管有许多好chu,但要几生几世总当,真是厌倦。虽然觉得不做皇上有些遗憾,但姚广孝的话也大有道理,便不再问了。
朱棣见道衍精神越发困顿,就道:“少师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吗?说给朕知,朕能办到的,定不负所托。”
道衍睁开浑浊的双眼,道:“陛下记得方孝孺之事吗?”
朱棣作声不得,良久才道:“少师请说,少师的临别心事,朕还不会答应吗?朕辜负了你一次,这次定不会违背,君无戏言,你说吧!”
原来朱棣还是燕王的时候,举事大举南犯时,留道衍辅佐世子,就是现在的太子朱高炽,居守北平。道衍送燕王出郊,跪下说道:“臣有密事相托。”燕王问是何事?
道衍道:“南朝有文学博士方孝孺,素有学行,倘殿下武成入京,万不可杀此人。若杀了他,天下读书种子,从此断绝了。”
燕王点头答应了,记在心里,打进京师之后,大索罪人,虽列方孝孺为首犯,私心里很想保全,迫他降服,便召他的门徒廖镛、廖铭等人,入狱相劝。
方孝孺怒叱道:“小子侍我数年,难道还不知大义吗?”廖镛等返报燕王,燕王也不以为意。
不久之后,燕王要草拟即位诏,廷臣举荐方孝孺,乃复令出狱。方孝孺仍缞绖登陛,悲恸不已。
燕王下殿降座慰问道:“先生不要自苦!朕欲效仿周公辅成王呢!”
方孝孺答道:“成王何在?”
燕王道:“他自焚死了。”
方孝孺又道:“何不立成王子?”
燕王道:“国赖长君,不利冲人。”
方孝孺道:“何不立成王弟?”
燕王语塞,无可置词,勉强说道:“此朕家事,先生不必与闻。”
方孝孺还想再说,燕王已顾令左右,递与纸笔,又婉语道:“先生为一代儒宗,今日即位颁诏,烦先生起草,幸勿再辞!”
方孝孺投笔于地,且哭且骂道:“要杀便杀,诏不可草。”
燕王也不觉气愤,便道:“你何能遽死?即便你不怕死,难道不顾念九族吗?”
方孝孺厉声道:“便灭我十族,我也不怕。”说到这里,拾笔大书四字,掷予燕王道:“这便是你的草诏。”
燕王不瞧犹可,瞧着纸上,乃是“燕贼篡位”四字,触目惊心,不由大怒道:“你敢呼我为贼吗?”喝令左右用刀抉方孝孺口,直至耳旁,再驱使到狱中。下令收方孝孺九族,并及朋友门生作为十族,每收一人,便给方孝孺看。方孝孺毫不一顾,于是一律杀死
最后将方孝孺牵出聚宝门外,加以极刑。方孝孺慷慨就戮,赋绝命词道:“天降乱离兮,孰知其由?石更臣得计兮,谋国用犹。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呜呼哀哉!庶不我尤。”
方孝孺的弟弟方孝友,也被逮就戮,与方孝孺同死于聚宝门外。临刑时,方孝孺对他泪下,方孝友口占一诗道:“阿兄何必泪潸潸,取义成仁在此间。华表柱头千载后,旅魂依旧到家山。”这就是成语难兄难弟的来历。
方孝孺妻郑氏,及二子中宪、中愈,皆自刭。二女年未及笄,被逮过淮河,俱投河溺死。宗族亲友及门下士连坐被诛,共八百七十三人,廖镛、廖铭等俱坐死。
道衍提起往事,见逼得朱棣亲口答允他了,当下勉力坐起。朱棣见了,惊道:“少师但有心事,说出来就是,不必如此!”
道衍咳道:“陛下,和尚最后求您一事,请您下令宽恕建文帝主录僧,令他们自由吧!”
道衍的话一出口,朱棣一下作声不得,抚须沉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