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您瞧我现在被使唤的跟『答应』似的,还能剩下卡路里谈恋爰么?」
办公室里没别人,可依仍然压低了声音嘀咕着,「是咱们的洋老板看上岳寒了,说他是有艺术天分的创意小能手,建议唐总给挖过来,结果,小鲜肉他们看上的,骨头让我啃!」
祁婧抬眼打量着可依半真半假的委屈,「你俩不挺亲密无间的吗?老板娘都叫开了,这点儿小事儿还不手拿把掐呀?」
可依一听「老板娘」三个字小脸儿微红,心里却并不受用。想起岳老板墙上挂的那些照片儿,脸上的笑便有些晦涩起来,眼神儿也不像刚刚那样直接通透,故意拉着长腔儿撒娇。
「求您可别消遣我了,姐--亲姐,我哪有您面子大呀?您呐,什么都不用说,就跟我走一趟,包您有酒有肉,回头捎带脚的,我一准儿能落一马到成功!」
其实,可依早就试探过岳寒的态度,知道明说没戏。
在她心里也觉得岳寒有才,守着那么个小店白白埋没了,可是,凭自己的分量实在难办,才想起找祁婧搬兵。
听可依说的热闹,祁婧浓睫垂落,沉吟片刻,又翻了她一眼,「不成,中午还得回家伺候我们小少爷呢,没工夫!」
「不耽误不耽误,正好我也好些天没看见干儿子了,顺便再尝尝李姐的手艺,等料理顺当了,咱们再去798!保准不让您受累,车都不用开,我给您当司机。就看在淘淘的面子上嘛!姐--」
从祁婧的勉强推脱中,可依早已看得明明白白。
岳寒的心思,这个大奶妖妇不可能毫无察觉。可又不方便戳破,只好东拉西扯的耍无赖。也不知,心里那一丝酸涩到底为了哪般,应不应该。
要了亲命了,淘淘的面子必须得给啊!
祁婧被逗得笑起来,瞥了一眼可依捉住自己的手上那枚亮闪闪的「随缘戒」,转了心思。
当初想要成全这对金童玉女,虽然是迫于可依情迷陈志南的困境,一时兴起的念头,可这姻缘既然有了眉目,总不好半途而废。自己这牵线的月老自然是有责任送佛送到西的。
想到这,祁婧母仪天下的站起身来,「好吧,淘淘他干爹想吃点儿什么,我让李姐准备?」
可依立时眉花眼笑,舔着脸说:「外婆家的红烧肉就成,我不怕胖的!」
祁婧宠溺的白了她一眼,拿出手机打电话。
如果真能把岳寒拉过来,求取真经的路程即便驾不得筋斗云,也算骑上了白龙马吧?唉,也不知道这俩孩子现在到了什么火候。
可依这边整天冒充快乐的单身汉,嘴里没个准调,面儿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然而,那次唐卉在庆祥火锅请客,两个人同时出现的一刻,祁婧就在他们之间随意的举动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那份自然而然的默契恐怕很多夫妻都没办法做到。
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天人太多,祁婧没机会刺探。餐后去798,可依只顾着没羞没臊的讨好未来老板。而岳寒,除了奉上一杯香浓的咖啡,连微笑都是规规矩矩的八颗牙。
在齿颊留香的回味中,祁婧端着咖啡杯有点恍惚。难道拍照那天的莽撞强吻不是真的么?为什么一下子发觉记得这件事的人似乎只有自己?
「沃去,这美女谁呀?岳寒你得给哥介绍介绍!」
当一行人走进那间挂满照片的屋子,许博眼睛里的惊艳和他大呼小叫的明知故问一样夸张。
祁婧在艾琳姐弟蓝莹莹的赞叹目光里害羞也得意,顾盼间,不动声色的收下了岳寒傻笑中投来的热诚倾慕。
那一刻,既领会了那小子融融的心意,又完美的避开了所有可能的尴尬。祁婧心里舒服极了,越发肯定了岳寒给自己留下的好印象不止来自英俊的外表,更多的是源于他的才情雅趣。那是一种凝练内敛的聪慧。
原本,两个人之间就没事儿,为什么自己竟然怀了偷偷摸摸的心思呢?真是庸人自扰!
就算是彼此女干引,相互钦慕,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是他不够优秀,还是自己魅力不足?
男女之间,很多时候都只隔着一层窗户纸。凭着岳寒的明敏,自己这层,两厢心照,是不该戳破的。
然而,可依那方面是不是也有一层呢?今天正好看个究竟。
不到十一点,可依就拉着祁婧开溜了。祁婧目前还不算公司正式成员,自然没什么事儿,胸乳间又胀得难受,便顺了他干爹的意。
进门的时候,李姐的红烧肉才下锅。
祁婧脱下大衣就进了卧室。可依刚想跟进去,许博拉开书房的门走了出来。
「咦?姐夫,你在家啊!」说着,提了提鼻子,「你们家什么味儿?」
许博被问得一脸懵逼,皱着鼻子,耸耸肩。祁婧的声音从卧室里没好气儿的传来:「什么味儿?尿臊味儿呗,养孩子就这味儿!」
可依朝许博一吐舌头,笑嘻嘻的走进卧室,看见祁婧已经换了衣服,正抱着淘淘喂奶。
对秦爷来说,女人喂奶这种景观还是新奇有趣儿得紧,两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不停蠕动的小嘴儿,胸尖儿上一阵若有似无的痒。
「谁说我们淘淘臊啊?这不香喷喷的么?」
许博凑到床边,揪起淘淘一只小脚丫放在鼻子下亲了亲,又伸手检查了下纸尿裤。
祁婧衣着宽松,头发拢在脑后,全没了野外的妖娆。自然的露着半个奶子,回归成一名普通的小妇人,看着自个男人的傻样儿抿着嘴儿笑了。
可依看了看许博,又看了看淘淘,最后把目光停在祁婧的脸上。
再寻常不过的亲子哺育图,在可依这个内幕知情者眼里,更添了一层超越人伦界限的甜蜜感慨。祁婧的笑容也比平时更有味道。
「你不是上班去了么,怎么回来了?」祁婧问。
「材料忘拿了,回来取一趟,」许博随口回答,又转向可依,「没想到有人点了红烧肉,这口福啊,就是追着我!」
「姐夫你这辈子福气大了去了,这口肉还跟我争啊?」
「看你说的,有福同享嘛!」
「那我也不跟你客气啦,媳妇儿借我用用!」可依搭上祁婧的肩膀。
「成啊,干兄弟!就是千万别给饿着了!另外……多少给淘淘留点儿!」
没等可依笑出来,祁婧一脚踢在许博腿上,「三句话不到就跑调儿,亏得人家喊你一声姐夫!」
许博「嘿嘿」一笑,阴阳怪气儿的躲出门去,「唉,这年头儿,亲的不如干的吃香喽!」
没过一会儿,可依捧着两个带着体温的奶瓶子走了出来。许博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肉香已经浓浓的飘了出来。李姐默默接过奶瓶,放进了冰箱。
空气中气味混杂,却都是暖的,自己的公寓里从来没有过的暖。这就是家的味道么?这就是热汤木桌的人间烟火么?这就是你侬我侬的长相厮守么?
可依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隔着老远打量这个男人。怪不得,他能把举世难容的屈辱都看得那么开,把进退得失想得那么透。
李姐的红烧肉甜而不腻,把可依的馋虫喂了个饱。餐后,许博出门去了。祁婧衣衫不整的坐在小床边咿咿呀呀的逗儿子睡觉。可依倚在床头,端详她的背影,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梦中,她结婚了,生了个漂亮的女儿,躺在白色的小床里,望着天蓝雕花的屋顶。只开心的笑了一声,妈妈那美丽的笑脸就香香的亲了过来……
再次出门,祁婧还是穿着上午的那件大衣,里面却换了墨绿色的毛衣和米黄色的宽腿裤。虽然裤脚的装饰亮晶晶的有些跳跃,整个人还是更素雅恬淡了。
「真好看!」秦爷一边开车一边说。
「什么?」
「耳坠儿!」
「还不是为了你的策反大计么?」祁婧心里嘀咕着,笑笑没说话。
思虑再三,还是戴上了岳寒送的这对耳坠儿,顺便把头发盘了起来。既然是去公关,于己有利的每个细节都该照顾到。况且,秦爷说得对,真的挺好看的。
刚到店门口,一个平头方脸,身材壮实的小伙子正好出门。见了可依呲牙一笑:「老板娘诶,您可来啦!」再看祁婧,眼睛更亮了,「呦!神仙姐姐也下凡了,这回苍生有救咯!」
「瞎咧咧什么呢?」没等小伙子说完,秦爷眼睛就瞪圆了。
祁婧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认识自己,略一回想,应该是那次拍照的时候提供器材的小伙子,听岳寒叫他小吴的。
总算有过一面之缘,虽然眼神儿总往自己胸前飘,祁婧还是回了个客气的微笑,没理会他的贫嘴。
「嘿!往哪儿盯呢?」秦爷显然跟小吴混熟了,毫不客气的娇叱,「收起你那发现美的三角眼吧,没人给你个色狼当模特儿!」
那小吴「嘻嘻」一笑也不生气,又往可依胸前扫了一眼,故作深沉的一叹:「唉,可惜了儿的。」说完,摆了摆手走了出去,「快去看看你们家岳掌柜吧!晚了,骨头都不剩了。」
「当什么模特儿,他是做什么的?」祁婧跟着可依进门随口一问。
可依掀开帘子,迈过门槛,「他呀,搞人体……沃去!」身子陡然停住了。祁婧险些撞在她身上,越过肩膀往里一看,也是一愣。
「谷丽古黎?」二人异口同声。
只见店里窗明几净,尘埃不起,气氛却是剑拔弩张。
岳寒坐在小小的吧台里愁眉苦脸。在他斜对面,站着--准确的说是金鸡独立着一名青葱般的灵秀少女。
那女孩儿扎着两根长长的羊角辫儿,小脸蛋儿甜得像雪花洋糖,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却是一半恼恨一半委屈,花骨朵似的小嘴儿撅得老高老高。
所谓金鸡独立,是说一条笔直的长腿正拉着冲天的一字马。铮亮的红色小皮鞋劈在墙上,比岳寒的头还高了二尺有余。
那柳条儿般的身体微微倾斜,双臂特有范儿的抱在胸前,正好把吧台的出口堵得死死的。
「亲姐姐!」
少女看见进来的两人不但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好像见了救星,张口娇憨呼唤,好像被欺负的人是她。
只不过,说话有点儿咬舌,分不清她喊的是「秦姐姐」还是「祁姐姐」,只能根据热乎程度理解为「亲姐姐」。
两位「亲姐姐」愣了三秒钟,相视而笑,吃惊迅速化作会心的无奈和恶意满满的幸灾乐祸。
谷丽古黎,光听名字就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北大方正」满庭芳的独生爰女,据说五岁就开始学舞蹈,获奖无数,每次都必须且只能拿第一,天生就是个谁都不服的性子。
眼下春节刚过,应该满十五周岁了,正是难缠的时候。
午后的阳光照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皮面儿黑得发烫。两位「亲姐姐」带着一模一样的笑悠然落座,两根尖尖的指甲透着酥红,敲响了台面儿,又是异口同声:「咖啡!」
岳寒早听见门外吴刚的呱噪,本以为来了援兵,被一声「亲姐姐」叫得垂头丧气。也忘了问这两位是干嘛来的,料想至少性命无忧,乖乖的操弄起咖啡机。
「行了,把腿放下来吧。这是谁欺负你啦,压箱底儿的功夫都亮出来了?」
可依陪着小心,昧着良心,脸上却没法忍住笑。祁婧陪在一旁,撩了一眼墙上的小红鞋,再看岳寒,正对上他苦大仇深的眼神儿,心里明白了八成。
谷丽古黎纹丝未动,仿佛那姿势比葛优躺还自然舒服。
「亲姐姐,你说说,我漂不漂酿?」从表情判断,没人能轻易转移冲突的焦点。
「当然漂亮啊!」
可依毫不迟疑的回答。去年的某一天,这丫头就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直接把陈主任拉进办公室,自己站在两位亲姐姐中间,让他当评委。
「翁不翁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