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
郑璞冁然而笑,且向谷利拱手以示告罪后,方才继续说道,“其三者,兵将临阵,乃向死而生也。若使将士往战如赴敌仇,当了却其后顾之忧。故而,外臣窃以为,陛下镇守后方护兵将家小,功更甚于亲自临阵耳。”
嘶
郑璞话语甫一落下,孙权便毫无形象的倒吸了一口气。
旋即,似是察觉失态,乃以口渴举盏而饮掩饰,且阖目捋胡作思。
以他统御江东多年的帝王心术,不难听出郑璞的潜在之意——阴袭淮右之事,干系到江东国运,不容半点有失!但江东兵制,部曲私有、父死子继,各将率亦常有保全自身实力之心,鲜有不计死伤鏖战之事。故而,郑璞建言他留在后方看护出征将士的家小,立战事赏罚之责,以求将士死不旋踵之心。
彼疤璞者,不负狠戾之谓也!
饶是掌国多年的孙权,心头上都不由泛起如此念头。
然而,他亦知道郑璞此言并非无的放矢。
譬如先前江东就有过,身为功勋之后的韩综竟领部曲私兵数千人叛吴入魏之事。
为今的江东谋私利者重,已不复先前一心为国的众志成城。
抑或是说,自董卓乱汉天下丧乱以来,豺狼当路而狐狸是先,道德败坏,人心已不古、国士更难寻。
事实上,孙权对胁兵将家小的做法并不排斥。
他凝眉而思久久无断,乃是在思虑着如此行事,是否会引发江东各部的自疑或抵触之心。
毕竟此举太伤君臣情谊了。
哪怕隐晦而行,亦会令江东从此君臣相疑。
但心中数番挣扎与犹豫后,他还是复执笔点墨,在布帛上轻轻落下了“镇后”两字。
无他,若依着郑璞之谋而行,江东竟数年之功方有阴袭淮右之机,他承受不起功亏一篑的结果。
两权相害取其轻罢。
轻轻的将笔搁置于案,沉默了好久的孙权,再昂头目视郑璞时,已满目肃然,“郑卿以为,朕亲临武昌后,当留何人镇守建业?”
问罢,不等郑璞作答,便又紧着加了一句,“卿不必忌讳,亦无需以不熟悉我江东各将为由推脱。我江东可担此重任者,寥寥无几,卿必皆早有耳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