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季兴瑞随手拿了本账册,深吸口气,神色复杂地盯着封面,双手轻轻抚摸一阵,便将这本账册飞向陈昼锦。
陈昼锦面色淡然地接下账册,他倒是不忙着翻看,“季老爷想要告诉我们的,都在这账册之中?”
季兴瑞只是微笑地看着他,不置可否。
见季兴瑞并不说话,陈昼锦也颇感无趣,他翻开账册的第一页,低声念道:“志诚三年五月,新丝上市。六月,长泰等十八家作坊,赶织上等丝绸六万匹。全数解送镇守太监沈公公府,转交内廷衣帽局。”
“志诚五年四月,购得头春新茶三十万斤,京畿东道布政使衙门以本道税银低价购得二十万斤,解送内廷茶酒局。布政使孙得昌以本部衙门开支为由,分润三万斤,按察使吴有道以按察使衙门开支为由,分润两万七千斤。”
“真德八年九月,齐王府大修,王府詹事索银五十万两,乃将库存上等丝绸十万匹解送齐王府。”
“天泰十三年六月,京畿东道七州大旱,布政使衙门令各州富户开仓赈灾,乃出米面十万斤。济州知州昊天德支取三万斤,改以陈年旧米杂以糟糠,赈济难民。所取新米皆以高价售出,得之银两由诸官吏分润。”
刘启超清楚地记得天泰十三年的那场旱灾,倒不是他亲身经历过,当时他还没出生呢!真正见证了那场灾难的是吴老道,当时的吴老道还是刚刚学成出师的年轻道士,那年从立春到盛夏,京畿东道七个州没有下过一滴雨,禾苗枯死,水井河流干涸,夏粮颗粒无收,数十万难民四处乞讨,背井离乡。
每逢天灾为祸,总会有邪物趁机作祟,而吴老道当时刚刚出师,正是年轻气盛之时,欲有一番作为,便奏请师尊玉阳子,下山游历。一路收拾了几个小妖小怪之后,吴老道惊恐地发现,原本还算富庶的青州城郊早已成了无人的鬼蜮,以前和师父一起作法除妖的几个镇子也完全是一片死寂,除了遍地因饥饿而惨死的百姓,他没有看到任何活物。
直到进了济州城,才算有了点人烟,可城中的百姓也都是面黄肌瘦。按理说发生这么大的天灾,官府应当免去当年的赋税,再开仓放粮。
可是吴老道打听之下才知道,济州知州非但没有免去百姓夏秋两季的官粮,继续强行征收,还不许城中富户自行赈灾。实在撑不住压力便将富户捐的新米换成陈年霉米,在城门外施粥一天便草草了事。至于那些新米自然是入了知州私人的仓库,由管家高价卖出。
后来这个知州一直做到荆湘道参政,得罪了张家三少张逍焱而被抓入大牢,以前的破账也被翻了出来。他贪污税银三十万两,指望着夏粮收上来填补漏洞,结果发了旱灾,他情急之下只能派税吏和官兵,强行收税。导致无数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天灾之后往往伴着人祸,如果朝廷官员能够洁身自好,清廉自守,根本不会死那么多人,国库又何愁空虚。上下贪墨无度,挥霍成性,又强掠于民。这样的朝廷活不了多久。”这是吴老道的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