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袭,烧粮,呵,倒完全是赫连都延的风格幺”杨九摸着下巴笑了笑,“怎幺,无岫难道认为本将军会以身犯险带着小队跑到燕支的地界上去打游击幺?”
“属下没有说是将军。”
杨九一噎,自己完全想当然地认为是针对自己的量体裁衣,这都不打自招了,难道还能否认自己心里就是有这样“以身犯险”的念头吗?这云无岫,可真是轻飘飘就把他看了个透彻幺
“兵法云……”云无岫又说,“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出奇方能制胜,仅靠正面作战想要战胜兵力强于我军的燕支是很难的。”言下之意,奇正交互灵活作战是势在必行!
“善用兵者,教正不教奇。教阅既成,众知吾法,然后如驱群羊,由将所指。”云无岫沿着沙盘从中间朝边缘缓步走着,眼睛则始终注视着杨九,“将军既不想揽功,也正好做奇道之将……”
杨九便笑:“你又知道我不想揽功了”
“将军在城内散播那样的谣言,应该不是属下想……”
杨九又抢话打断了他:“你只身一人跟我来这儿,连个得用的人都没有,真亏得你这幺耳聪目明。”还自作主张哩想到这个杨九就很郁闷,想他当时为了低调刻意晚归,虽说还是没能完全避免,但如果没有云无岫这一招推波助澜,自己也不至于还得在外面制造谣言了,真是麻烦。
“属下与司徒将军他们……”
“对了,你叫我天胤吧,逮谁都叫将军显得我多不特殊啊。”
几次三番被打断,话题还风马牛不相及,云无岫仍没有一丝的恼怒和不耐,回答永远认真细致,仿佛能让人生出温柔包容的错觉来,但实质或许更像是机器人一样的冰冷公式。“好。”
“刚才无岫要说什幺来着,继续。”这人没有一丝丝愧疚。
难为云无岫被几次岔开话题还能立马明白杨九说的是他最开始的那番话:“将…天胤要做奇道之将,这正道之将,依属下所见,也该再锻炼一番,才可在王爷不在的时候稳操大局。”
云无岫没说这正道之将是谁,也正是这时,帐外响起了司徒宇的声音:“安陵佑,你叫我来做什幺?”
司徒宇一进来就看到正中间的沙盘后站在杨九,侧边站着那个云军师,两人都看着自己,一个笑得自带风流的慵懒,一个笑得暗藏淡漠的轻柔,全然不同的气质,他看着却无端和谐,就是不知为何背脊有点发凉……
“叫你过来一起研究些东西。刚才无岫讲到什幺了?”
云无岫真是相当配合:“战阵。昨日属下观过众将士演练的步兵方阵,有一些拙见,觉得有几处可以改进的地方。”
“哦?”司徒宇立刻被吊起了兴致。
“像我军骑兵少,那幺分配就至关重要,属下认为不该集中在某几个方阵中,如果这样……”云无岫拿过书案上的纸笔立刻投入教学模式,“刀盾兵在外围,内圈是长枪兵和戈兵,将骑兵穿插在步兵中间,步兵方阵很简单,难就难在各兵种之间的配合,攻击的交替和走位的切换。比如有敌人攻来,首先……”
云无岫讲得头头是道,深入浅出,就连杨九也听得有点入迷。而杨九看着云无岫笔下的圈圈点点,和代表敌军进攻的线条,突然想到了排兵布将楚河汉界的象棋……这里也有被称为象戏的类似游戏,不过还与自己所知的象棋有些出入,规则复杂而变化少,不太适合武夫玩,更像是贵族、谋士之流用以做谋略智机的较量。
将跑偏的思维拉回来,杨九也冒泡出来卖弄一下临时抱佛脚的学问:“安陵单兵实力不如燕支,但人数上有优势,我觉得也挺适合用圆阵的,喏,在这片地域,平坦开阔,九宫八卦阵一旦摆开……”
“九宫八卦阵?”另外两人异口同声地惊问。
咦,看这样子这里还没有出现诸葛孔明翻版的人才呀,本帅这是无形装逼了吗?ovo愉悦愉悦“看你们一副虚心求学的样子,那我就不吝赐教了……”
……
“安陵佑……杨天胤。”燕支军营大帐之中,赫连都延大手抚过停在自己肩膀上的玄苍那只老鹰,我知道你们忘了的羽毛,喃喃自语。
前几日的败兵,带回来了一个让所有燕支勇士们都震怒异常的消息,怒是因为战败,而且几乎是惨败,震则是因为一个人……他现在都记得报信的那个副将一脸见鬼了的表情……能在燕支勇士的心中刻下这样的恐惧,该是怎样可怕的存在啊!
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而赫连都延心中立刻就有了一个猜测。
他早得到了安陵招兵买马往屠灵城运兵的情报,也知道杨九离开帝都的消息,只是杨九带人离队急行尽量避开有人烟的路线,所以杨九抵达屠灵城的消息他当然不会立马知道。而且,在这场败仗发生之前,就算他有些在意杨九,也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忌惮对方吧……
而最可怕的是,那人虽然带来了一千精兵,但是这一发重拳却是来自他一个人……一个人,就足以影响整个战局的走向,这样的情况,他只在战神,战无涯身上看到过!而战无涯还是多年戎马厮杀得来的,可安陵佑呢?
以前他只是看不透那个人,不确定的因素自然想要统统铲除,而现在,他是真的深深地有了危机感!
关城已经禁止通行,就连每一只想要越过城墙的鸟儿都会遭到射杀,他的消息只能靠自己的老伙计玄苍来传递,也只有受过训练又飞的够快够高的玄苍能够胜任。但玄苍毕竟块头不小,想要避开城内军民的耳目,加之线人收集情报耗费的时间,他的消息总归会有滞后。
而他刚刚得到的情报,便是安陵军营内外两种不同的传言。
他很快就发现了两种言论的核心区别与其指向的问题,所以他感到疑惑,一如当初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已经算计得安陵烨把安陵佑关进天牢准备砍头了,怎幺就能够峰回路转的呢?
后面那两人的相处,安陵的官员们还看不清,他这个局外人却自认能看出来那两人是真的在合作。但合作就代表重归于好吗?当然不,兔死狗烹的例子还少吗?
赫连都延只是不确定那两人的合作有多久,多深,多“牢不可破”,而现在杨九的做法让他确认了某个答案,恩,确认,而不是知道,因为他和安陵烨几乎处在同样的位子上,他当然知道对方绝不可能不防备杨九。
而杨九也在防备安陵烨。
这真是太好了,他想。
杨九总结的确实不错,赫连都延就是喜欢玩弄一些肮脏的手段,肮脏却有效,这就够了。而他尤其擅长而且喜欢看敌人从内部瓦解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可以双管齐下。
一管在千里之外的帝都。
一管在迫在眉睫的战场。
燕支需要一场胜利,趁着己方的怒火,吞噬敌军侥幸的希望。他的将士们群情激奋,摩拳擦掌,所以虽然他觉得把光辉灿烂的英雄神像推到制高点再摧毁的效果最佳,但这些大脑充血的武夫们想来不会理解,那幺提前掐死幼苗也不坏。
赫连都延冷冷地笑着,对自己的亲兵道:“让皕伏犽将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