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青憋了一整夜,这时终于按捺不住,直接的便问了出来:这幺可怕的事,官府不理幺?两脚羊三个字太可怕,芳青连说都不想说出口。
春儿苦笑道:史爷便是官府罢?芳青没有明言是什幺事,可春儿玲珑剔透,一听便明白了。史文璆是朝中炙手可热的权臣,地方小官巴结也来不及了,怎会告发他呢?
史文璆到底有多可恶?芳青之前以为已经看到这人的万恶,怎料天外有天,竟然可以邪恶得如此深不见底。
芳青不禁喃喃问道:这人到底有多可恶?
芳青口出恶言,痛骂院里恩客,可春儿也不责备,只是叹了一口气,反问道:眼下你还不明白?可恶不可恶,没有人会理会;当今世道,世人都只看重权势钱财。这是吃人的世界。
芳青幽幽说道:但这是错的。公道自在人心呀!
春儿苦笑道:这世界只讲时势,哪有公道,也不分是非对错的。
芳青怒骂:这只是奸妄当道。眼下这些人得了势,别人不得不从。要是那天失势了,看他们会怎幺收场!
这时小顺刚好回来了,芳青马上噤了声,垂下了头。芳青心中清楚,小顺哥待自己再好,也是六爷的小厮,而六爷又会帮史文璆办事。
芳青这般噤了声,小顺当然晓得这是妄议史爷的事,柔声劝道:请公子别把我当外人了。这段日子以来,小顺是怎幺待公子的,你是晓得的。。有什幺事要我帮忙的,我也会尽力帮你。
芳青不晓得该不该相信小顺这话,只是嚅嗫道:小顺哥,我…我…我很害怕呢。
小顺自然猜到这是在说两脚羊之事,便劝慰道:不用怕,有我们在,动不得你的。我是来帮助你的。
小顺这话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芳青人微力薄,帮不得这两个小儿,但尽可以找别人帮忙。
芳青心中盘算,自己给史爷包了牌,之前连柱爷都赎不出去,所以只能静待君宇下苦功,另想解救的方法。但这小儿俩只是碰巧给挑上了,别人要救助,也并无不可。这就看君宇能不能帮忙救人。君宇向来是芳青心底第一人,芳青总觉得自己只能依靠君宇了,心中马上想到要写信向君宇求助了。
但之前送信给君宇,都是靠贿赂堂倌。芳青养伤以来,没有挂牌接客,便连那丁点月钱也领不到。虽有小顺和春儿照料,衣食不缺,却阮囊羞涩,钱包是前所未有的乾涸。之前出外游玩的费用,都是小顺和春儿出钱。要从芳青身上取出一文钱,也是难如石头榨水了。
芳青只好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向小顺请求道:小顺哥,我想写信给别人,但身上没钱打赏堂倌。请问小顺哥可否借我几文钱?我他日定必归还!
小顺二话不说,马上从行李取出一贯钱,递了给芳青,笑笑说道:就说公子别跟我客气了,也别送要归还了。
这一贯钱足有七、八百文钱了,芳青吃了一惊,想要解开,道:小顺哥,我只取十文钱便可以了。而且储好了钱,便一定还你。
芳青卖身几个月了,可嫖金都是由客人付给院里,不经芳青手,芳青也幼承庭训,珍惜每个铜钿,而借了别人东西,便一定要归还。
小顺连忙制止,笑笑道:公子你这阵子没有月钱,便留了这些来傍身吧?打点侍童也好,买零食糕点也好。
和儿、欢儿都不在,小顺便把话说白了。芳青这阵子身无分文,小顺在时,欢儿待他顶好;小顺不在,便比之前更差了。这一、两贯钱,小顺也不在意。其实这阵子花在芳青身上的何止这些,看不到的比能看见的更多,但芳青既然不晓得,小顺也不会点破。
芳青说了声谢,腼腆道:这个我储好钱后,一定会归还小顺哥的。见小顺满脸微笑,心中想道,这对小顺哥来说,是九牛一毛吧?
小顺又问道:公子想写信给何人呢?
芳青讪讪答道:是朋友,叫白君宇。我之前也常常拜託堂倌给他捎信。
小顺哥是恩客的小厮,就算他待自己再好,怎能让他替自己送信给别的男人呢?要是让六爷晓得自己让小顺捎信给别的恩客,不知道六爷会怎幺惩罚自己?会不会连累了小顺哥?但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了。
春儿一直在旁,心中已猜到七八分,却又不好在小顺面前揭破,只好默默不语。